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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里面的人已经不多,电梯里更空,一个人都没有。绿萝随着李墨飞的脚步走进去,抬起眼睛就看着李墨飞笑,笑得如同一朵绽放的花,灿然的动人,李墨飞醉在里面,忘了伸手按纽。
电梯门自动合上,却没有往下降。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只那么静静地互相望着。
有一个瞬间,李墨飞心里腾升起一点糟糕的预感来,因为绿萝笑得太美,几乎笑出繁华落尽之后的荒凉。
果然,绿萝说话了。
她说:“墨飞,吕艳真的很喜欢你。”
李墨飞的表情又僵在脸上,半笑不笑,比之前那次更难堪,绿萝都不忍心再看,却因话没说完,只能继续看着。
李墨飞问她:“绿萝,你这话,什么意思。”
绿萝仍旧是笑着,只是笑得比刚才淡,很薄凉。她说:“墨飞,我的意思很明白,吕艳喜欢你,她有多少好,你知道的应该不比我少,考虑考虑吕艳,总比在我身上浪费这么多的时间要好。我不可能跟你在一起,这话,说了好多遍了,我都腻烦起来。”
李墨飞一字一标点听着,惨然侧过脸看电梯的角落,角落里有一架铝合金的梯子,梯子上搁着一瓶长得无比繁茂的绿萝。他看着那瓶绿萝干净油亮的叶子惨笑,说:“绿萝,我不是东西,你不能说让给谁就让给谁,你不接受我没关系,好歹请尊重我一下。”
绿萝不亢不卑,也不后退,仍是凝望李墨飞的脸。这张脸,像是上帝精雕细琢出来的一样,精致得有点不像话,让他看着比实际年龄小很多,但是从职场里面历练出来的表情和目光,又让他看着比看上去要成熟得多。用甜妹的话说,就是可惜李墨飞矮了几公分,要是能长到一米八,早就当模特去了,哪里还用得着辛辛苦苦在这么家公司里跌打滚爬。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是恨恨的表情,恨绿萝不识相,放着这么好的一个男人不要,也不知道到底想要什么样更好的。她说呸,就算来个更好的,你也得惦量惦量自己能不能配得上人家。这些话,颠来倒去,甜妹不知道说过多少次。吕艳却是一个字都没说过。以前绿萝没细想,只是以为吕艳不像甜妹那般喜欢八卦。现在想来,却不是这么回事,吕艳不是不喜欢说,而是不能说什么,话一出口,伤的是自己的心。
绿萝哀哀地想着,决心便更加坚定,说出来的话,也就有了几分刀锋斧利的寒意。
她说:“墨飞,我也不是东西,不是你想得到,就能得到的。”
这句话真的是狠了,李墨飞觉得落叶飞花割伤了心脏,看不见痕迹,只闻见淋漓血味。
他撇着脸,倾着嘴角惨笑,说:“好,绿萝,今天是最后一次对你好,最后一次,从明天开始,你就是求,也再没有了。”
这话一落地,眼泪也跟着落了下来。绿萝看见了,只当没看见,慢慢往旁边迈了一步,靠住墙壁,缓缓吐着气笑,说了一个字。
她说:“好。”
李墨飞寂然,他只以为他说出那么重的话,绿萝只会沉默,再料不到居然会这么干脆地说一个“好”字。
这场对话前后不过一分钟都不到的时间,两个人却都感觉,有一个世纪那么久了,久得让他们都觉得自己已经老了,老出皱纹,老出白发,老出世事沧桑的寒凉。
电梯一直没有动,他们也都没有觉察到。李墨飞笑着抬手背擦眼泪,擦出一脸空荡荡失落落的表情来。绿萝看着,泛起一层一层的难受,却拿他没有一点办法。
然后,应该是一楼有谁按了纽,电梯突然动起来,绿萝没有准备,身体晃了一下,李墨飞马上伸手扶她,脸上还是不忍入目的表情,颜色都是发白的。
绿萝闭了闭眼睛,觉得人这一辈子,真是难,不是这样的伤心,就是那样的伤心,怎么都应付不完。头天夜里她跟上海的家里通电话,她妈妈哽着嗓子劝她好好找个男朋友,她说好的,妈妈,我会找的。挂掉电话以后便把自己蒙在被窝里哭,隔着眼泪看见的全是老房子阳台上面玻璃瓶里面绿意盎然的绿萝。那时候妈妈嫌那些瓶瓶罐罐碍事,总想扔掉,她赌气不吃饭,才留下了。后来去上海,绿萝搬不走,全都送给了邻居。大二那年暑假她回老房子去,才知道邻居也搬走了,她留下的十几瓶绿萝全都枯死在别人的阳台上。她难受得不行,坐在人去楼空积满灰尘的台阶上狠狠哭了一场。
一晃眼,几年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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