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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武帝杀嬴纵自然是私下进行的,然而那一夜嬴华庭胡言乱语了几句,至少宁默也知道了此事,宁默既然知道,宁天流知道也不足为奇,嬴纵径直走到适才沈苏姀做过的地方落座,就着沈苏姀留下的药茶轻抿了一口,沉声道,“自然是忌惮我手中军权。”
宁天流狭眸思考一番,这才道出今日来意,他说,“皇上对你……杀心未灭。”
嬴纵听到这话面上半分表情也无,宁天流几步走至他身前郑重道,“忠亲王和煜王重掌忠勇军便是征兆,再来,这几日父亲连日进宫,回来一切言行都是瞒着我的,他知道我的选择,但凡是与你有关的消息大都会三缄其口,你到底作何打算?”
嬴纵淡淡放下手中茶盏,“没有打算。”
宁天流一鄂,嬴纵又补了一句,“至少在冬月初六之前,没有打算。”
这边厢嬴纵刚走没一会儿沈苏姀便“醒”了过来,坐起身子靠在床头,面色平静的看了看一旁守着的香词道,“早间未说完的话,现在说吧——”
香词点点头,语声压低了些,“孟先生送来的消息说,有个叫凌霄的不愿出君临城,眼下皇帝虽然未曾对外称瑾妃娘娘犯了什么罪,可在栖凤宫等同被软禁,二公主和丽妃十殿下等人也一样,不仅如此,眼下卫尉营正奉了皇令清查君临,孟先生自己不好露面,那位凌霄却是个容易闹事的,又不愿出城,眼下都不知该将他藏在哪儿。”
“沈府。”香词的话刚说完沈苏姀已经给出了回答,她定定看着香词道,“让孟先生将人送去沈府,交给沐萧,他知道该怎么做。”
香词愣了一瞬才点头应是,“主子还有什么吩咐吗?”
沈苏姀闻言却闭上了眸子,香词在旁看着她如此便知道她在思考,便也乖乖站在一旁不再言语,只见沈苏姀眼睫轻颤眉头微蹙,不知遇到了什么艰难决定,保持着这样的表情良久才豁然睁眸,掀开锦被下地,直朝着暗门相通的小书房而去,香词一路跟随,跟过去便见沈苏姀在纸上写写画画着什么,过了许久,沈苏姀将一张图纸和一份白字小信折好给了香词,“将这图纸交给孟先生,这份信给沐萧,他们一看便懂。”
香词点头应下,沈苏姀便看着她道,“我还有几日才能回沈府,此次婚仪不要马虎。”
香词并不知道那信上写了什么,闻言面上露出几分喜色,“主子放心,这几日慕公子和香书并着沈府全府上下都在为主子的婚事忙碌,保证不会出岔子。”
沈苏姀点点头,只觉那药力不断上涌让脑袋发晕,这才又回到寝殿安睡,香词在旁守着,直等到沈苏姀睡沉了才闪身而出,睡梦之中的沈苏姀不知又梦到了什么面色一白,额头溢出盈盈汗意来,呼吸一簇,锦被之中的手猛地攥紧了身下被单,唇角紧抿眼睫巨颤,如此这般挣扎了许久方才浑身一抖醒了过来,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转眼看床边无人眼底闪过两分失落,而后猛地闭了闭眸子,过了许久再睁开之时眼底已是一片清明平静。
窗外的风雪簌簌声落进沈苏姀耳畔,似乎一瞬之间变得更为急骤了……
眼看着天色渐晚,安定门守城的将士们正寻思着何时才能换岗,就在大家一片无精打采之时,城墙的门洞之中忽然有一辆鸦青色的云顶马车缓缓由城外驶入,急骤的风雪之中有眼尖的一下子认出了那辆马车的来头,低喝了一声赶忙将那欲要拦下那马车排查的士兵挡了住,那士兵不知所谓,可一想也知道自己只怕差点闯了祸,当即退了开去,待那马车走过去,眼尖的那个才道,“这里头坐着的可是煜王,你想找死啊!”
鸦青色的帷帐将马车围了个严实,即便外头风急雪骤,可马车里头却还是一片温暖如春,嬴策一身银甲褪在车门的角落里,此刻只着了一身银白长袍斜靠在榻上,面上虽然带着两分疲累,可那眼角眉梢的凛冽沉稳却给人一种莫测迫人之感,凤眸半眯,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正在他肩头轻柔的按压,马车晃晃荡荡走了很远,他未说停,那双小手兢兢业业没有一点儿偷懒的迹象,某一刻,嬴策豁然起身将跪在榻边的人一把揽入了怀中。
身着素色裙衫的女子咬唇噤声,因被那双强有力的大手紧紧揽住眉宇之间透着两分紧张,唯有琥珀色的眸子仍旧一片澄澈清明,浑似雪日晴空般引人注目。
“紧张什么,我又不会在这里要了你。”
嬴策恻恻一语,女子身子一阵瑟缩,嬴策浅吸口气,一把将女子的下巴抬了起来,看着那双极近透明的眸子他眉宇间怒色半消,口中语气亦放缓了不少,“你再如此我又有些忍不住了,你难道不知你每每怕我之时就是我想要你之时!”
话音落下,女子面色一白强自垂了眸,嬴策见状一笑,抱着她让她坐在了自己腿上,“我说过,你可以反抗,你有什么不喜欢你亦可以说出来,我会看情况准的。”
女子默然一瞬,低声道,“奴不敢。”
唇角笑意一滞,嬴策再次将女子的下颌一把抓了起来,双眸微狭道,“我说过多少次,别在我面前称奴奴奴的,你不是我的奴才!说自己的名字!”
下颌被捏的生疼,女子眉头紧蹙的看着嬴策,虽然有些畏怕,可眼底并没有求饶之意,两人就这般四目相对良久,终是女子先败下阵来,她垂了眸,道,“桑榆不敢。”
嬴策唇角一弯,满意将她揽了住,唇擦过她额头,一路到了她颈侧,“很好,桑榆,我喜欢你的名字,往后再不听话,我便不分场合要了你,连那避子汤也给你停了!”
桑榆闻言身子一抖,僵硬的身子温顺下来。
嬴策见状眼底又闪过两分恼意,再将她下颌一把抓起,狠狠看着她道,“我说停了你的避子汤你很害怕?怎么?你心底就那般不愿为我生孩子?!”
桑榆的眸子仍旧一片澄澈,哪怕再害怕哭的再凶,她这双眸子也永远不会混沌不清,甚至她这纤细的身子再被他折磨她也从不会向他求饶,嬴策问的凶狠,桑榆眼底却并不害怕,她咬了咬牙,这才镇定的道,“桑榆身份卑微,无资格为王爷生子,即便是生了桑榆也护不住,只会给他带来灾难,既然如此,桑榆不敢奢求。”
她说的平静且坚定,看得出这就是她真心所想,没错,她只是一个身份低等的侍婢,哪怕不是侍婢,也只能算是个侍妾,无名无份,生了孩子又能如何,她本就一生艰难被人踩在脚下,她不愿她的孩子如此,她看的这样明白,不似旁的女子攀上权贵就贪图的更多,这样的人可供主子消遣玩乐又不会给主子惹麻烦,当真是再好不过!
嬴策听着这话却半分喜欢的意思都没有,眼底蕴这一抹沉怒,唇角几动,想说什么却又不曾说出来,桑榆被他这怒意震慑,心底有些害怕,又下意识的垂了眸子,不哀求,只接受,却又如同野地里无名的蔓草一般承受风雨却又生而不息。
本以为嬴策会发火,某一刻自己下颌上的劲道会忽然送了开,桑榆一怔不敢抬眸,可等了良久也未等到嬴策的反应,她这才抬头看了嬴策一眼,便见嬴策正眸光无奈的看着她,那目光有几分探究,另外的是什么桑榆却不懂了,见她眸光之中尽是迷蒙疑惑,嬴策不由扯出两分苦笑,抬起手来再度覆在她尖尖的下巴上,却不是为了惩罚而是轻轻地替她揉了揉,“你还真是叫我没办法,好,你不敢奢求那就不敢奢求吧,我给你多少,你接多少就是了。”
桑榆听懂了这话,她当即点了点头,做为一个下人,她岂不是主子给多少就应该拿多少的,见她如此,嬴策笑意更为无奈,只倾身将她揽入怀中,将下颌靠在她肩窝里头轻轻磨蹭,这亲昵的动作能让他放松,桑榆身上有股子清新的草木味道更叫他贪恋,嬴策默然一瞬,大手捏着她纤细的腰肢道,“你这名字是谁取的?从何而来的?”
桑榆默了默,语声恭敬道,“是母亲取得,母亲不认识字,只是家乡桑榆数目最多,便如此起了这个名字,承蒙王爷喜欢,是桑榆的福分。”
嬴策咂了砸嘴,他最不喜她这些什么“福分”的话,可次次说完次次都是屡教不改的,然而今日她不打算惩罚她,因为她极少对他开口讲起旧事,嬴策在她耳边嗯了一声,“你母亲虽然不识字,却必定是个有灵气的,你这名字不是你想的这样普通俗气,有言说东隅已逝,桑榆非晚,这八字之中唯有这桑榆二字很得我心,很好。”
桑榆听着这话愣了愣神,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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