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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外书房,才发现唐启同箫硕岑出了门去南市玩击鞠,刘琛与唐玠对弈正酣,一旁唐晏在观战。
锦盈不敢迟疑,当下三言两语将事情交代了一遍,行了福礼转身而出。
这些事她帮不上忙,既然传了话,自然没有再留下的必要。
唐玠面沉如水,在屋里负手踱步,半晌后才压下满心的烦躁,坐下来问道:“若此事为真,我们还须进宫面圣,早日戳破此间阴谋。”
“依照五妹所言,那男子当是范业成,女子...女子是惠贵妃,他二人当年的事,时至今日竟无只言片语传出,又涉及圣人的脸面,且我们唐府的女眷牵扯其间,揭破二人并非智选!父亲,这一条,您还是别想了,好在六妹妹这一条消息及时,提前部署一番,避过此劫倒是首要。”唐晏率先表示了反对。
唐晏转头对刘琛道:“我近日得了些消息,是关于妹夫你的,也不知真假,如今又听到此条消息,再联系起来看,却觉中间大有深意,不知可愿为我解惑?”
窗外的阳光经过窗牖的绡纱过滤进来,半明半暗投在刘琛眼睑之下,形成一小片乌色的影青,他望着阻隔住视线的窗牖,忽然起身对着唐玠和唐晏长揖到底。
唐玠道:“好端端的,应之,你为何又行如此大礼?”应之乃是刘琛的字。
刘琛道:“此礼乃是请岳父大人宽恕之礼。”
唐晏与唐玠对视一眼,心下忽疑,径直问道:“听晏儿方才之意,是你已对此事提前预知且做了筹谋?”
刘琛垂首不语,过了许久,才道:“其实中道劫杀之事,我之前已经设想过,即便他们不出手,我也会命手中的人扮作劫匪拦路劫持。如今我派出的那些人应当已然上路了。”
唐玠不明其意,唐晏脑筋却是转的飞快,声调陡然升高,道:“此举可是为了敛兵?”
刘琛不敢隐瞒,点点头,回说:“圣人虽说在冀州设卫的事上松了口,也下了圣旨,但不过是形势所迫,他无他人可用罢了。”顿了下,摇头道:“不是无人可用,是没有人愿去冀州为将,南北扯了大纛对立这几年,圣人或是无力或是有意,几乎等于放弃了这片土地,两地鏖战,多是在陕北一带,但战火荼毒,又岂能只毁一城之池?冀州北半数以上郡县都曾遇过狼烟,冀州无兵无将多年,除了岳父您与闻国公这些年力战守护之外,便多是民间自发武装戍守,我晋王府虽只是偏隅王室,但身为铮铮男儿,又岂会放任两地战火延绵肆虐家园?是以,人心这一项,朝廷的法令就未必比我晋王府的教令管用。”
“其次,我乃皇室子弟,又封王爵,无论谁被派往冀州任命将领,只要我想插手,他都只有被架空的份,圣人也深知这一点,所以虽然赐了设立卫所的诏书,但也只是给了空衔,朝廷未派一兵一卒与我,既如此,我要想将队伍铺开,总要想些非常之法。”
唐玠脸色微窘,道:“此事也是圣人思虑不周,想着王府内应有一卫,几千人马,只要陕地战线不破,冀州之上便无需见血,只是战火无情,一旦开始,又岂有双方只守着一条线,不波及他处的?圣人未派一兵一卒,我也是今日方知晓,你放心,我明日便去冯阁老家,让他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从兵部曾静止手上移出五千兵马与你。与北地之前的两场仗,谁都知道只是个开端,双方既要决一生死,自然是要试探一番的,一旦开始全面交战,北边仇池只怕也不会轻易撩手,到时候整个黄河之北,连同冀州只怕都要受到流兵散勇的侵扰,单凭王府闲散多年的护卫们,抵御外辱,谈何容易?”
刘琛望了一眼唐玠,眸底升起一道蛰目的强光,“岳父大人,小婿并非此意。”
唐玠有些糊涂,“你的意思是不用我去游说冯阁老联名上书?”
刘琛又恭恭敬敬行了个稽礼道:“朝廷的兵马除了各地方所驻的地方军,其余分立为三,一在甘州,抵御仇池之患,二在陕南,对峙北地南下,三在云南,统辖于范业成旗下,震慑岭南诸蛮夷小国,福建一脉,东野浪人时有上岸,烧杀抢掠,淫辱妇人,福建卫指挥使绍文朝也是多年联名诸多大小官员上书,请求朝廷增兵,镇压浪人倭寇,但朝廷这么多年可曾增过一兵一卒?非不能也,然不愿也!蜀地艰难,然矿石丰饶,朝廷每年派人前往蜀地采撷金银铜矿,惹得江湖盗匪横行当地,短短十数年间,换了不下十位布政使司和都卫指挥使,那些人不是被盗匪绞杀,便是被当地小股起义的兵民联合罢黜,及至新的指挥使乌梁靖上台,征募新兵,实操训练,震慑贼寇,这才扭转了当地淆乱颓废之态。”
“你只听说乌梁靖铁血之腕,可曾听过两年前他已重病不治?”唐玠终于听出了刘琛的意图,铁青着脸问道。
乌梁靖因私自屯兵,引朝廷忌惮,早在两年前便被一群号称是盗匪的江湖人以凌厉的箭弩绞伤,后又延绵病榻数日,终于撒手西去。朝廷为失去一员大将痛心不已,还曾派钦差前往凭吊,追封冠侯,褒奖了他身边许多将士,从他的下属中提拔了一名才干和威望一般的人物作为新的都卫指挥使。
乌梁靖已然将蜀地各处的小股叛乱收复的七七八八,此人只要沿着乌梁靖制定的政策往下走即可,并不需要多少才干,但胜在十分听从上命。
刘琛道:“我知如此,实难见谅于朝廷,但我非如此做不可!岳父大人试想,若是我只担了这一个空衔,待北地真的全面与南朝开战,战火肆虐,荼毒百姓,冀州之上若无骁勇之兵将,门户等同面敌大开,我王府守住元城自是可以,元城之上呢?朝廷自信可以待来日收复,但总要沦陷一次才可诱敌深入,我冀州之上的百姓就活该都死吗?”
见唐玠不语,刘琛又道:“最好的方式便是让北地的兵马根本没有踏足冀州寸地的机会,若为此故,募兵排卒,当是首要之功。是以,我便提前做了些部署。”
唐晏道:“可是与范业成的计划不谋而合的部署?”
刘琛盯着他片刻,忽然偏头一笑,“兄长真是耳聪目明。”
唐晏道:“前几日唐家特有的邮路上有人传信给我,说是冀州元城以北数里出现了几股流兵作乱,河间往南的盘山道附近也出现了盗匪猖行,我本以为只是巧合,如今看来定是你的手笔。”
刘琛目光湛然,面上一派光风霁月,“此举是与太子殿下商量过之后,我才付诸实施的。”
唐晏道:“前几日我也见了一次太子殿下,敢问五妹夫,殿下可知你早在几年之前便开始从蜀地购置大量的铁粉?”
刘琛脸色渐沉,话道:“自然!此举也是太子授意的。”
唐晏道:“非也!我问的是你早几年行此事之时,太子殿下可否知晓?”
刘琛不语。
唐玠忽然一掌拍向书案,噼啪一声,酸枝木的红漆书案一角起了细细的裂纹,怒道:“王爷是否应当给我唐门一个解释?我唐家三代忠骨,焉能与佞臣为伍!”
刘琛长吁一口,起身拜伏,道:“岳父大人息怒!小婿确有私心,但神人可见,绝无不臣之举,当年家父端睿太子之死,实乃疑点重重,我不得不谨慎思量,未雨绸缪。”
唐玠大惊,与长子对视,口气转怒为惊道:“端睿太子之死?不是先帝一锤定音,是因病亡故,难道还有其他因由在内?”
刘琛道:“并无其他因由,却是因病而亡,但这病若是保养得当,本无性命之忧。”
此刻,室外光线转强,疾风呼啸,使得投撒入内的光芒乍明乍暗,如层层翻滚的滔天白浪,刘琛面沉眸深,嘴角一张一翕,吐出的话,紧紧牵动着在场几人的心。
“父亲之死的缘由,因起是当年的西金王朝曾遣嫁过来一个公主,不知小婿说的对不对?”
唐玠回想片刻,回道:“确然如此!当年西金意欲与我大禹联合抵抗仇池骑兵,是以当年便试图遣嫁公主入朝,但并未成行。怎么?你的意思是端睿太子殿下之死与此女子有关?”他想了想,忽道:“我记得当时在宴席之上,那西金公主倒是与殿下相谈甚欢,先帝也有意将这公主赐予殿下,只是公主身份尊贵,作侧妃有些失礼,便一直拖着未能下旨,后来过了不久,西金遣了一位质子过来,公主趁势回国,再无音讯。”
刘琛道:“小婿不才,长大后,也曾找人查证过,却得知西金公主回国后不久便身染重疾,不治而亡,与我父之死,前后相差不过数月,若说巧合,未免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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