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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吧台边抽出高脚圆凳坐下来,与那个有眼疾的女人并排。
“难道这些数据的前主人和邪恶六人组不是一丘之貉吗,怎么中介这一头却拒绝起了邪恶六人组一方的买家?”
“是我的数据,”那个女人转过头来强调了一次,用清澈一些的右眼打量着找上门来的这个年轻女生,“不管以前是谁的数据,到了我的手上就是我的东西了,我有权利决定想卖给谁。”
女人皱起眉,鼻翼耸起来嗅了嗅:“你闻起来像秃鹫麾下的那头冬眠熊。”
格温在桌子底下用右手攥住了左手,否则她就要拍手称绝。这人对她的醉鬼领导的形象描述实在过于贴切了。
然而她并不是个会简简单单铩羽而归的人。她需要从掮客手中拿到那段数据,不是为酒桶塞子的实验成功与否,也更不可能为了秃鹫,她是为了保住那个回到自己宇宙的微渺的可能:“我不是帮凶。”
“不论是谁派你来的,她都做了个大错特错的决定,”掮客左眼颤动了几下,她熟练地抹去分泌物,“再愚蠢的间谍也不会只靠一张嘴就取信于人。你说不是就不是?证明给我看。”
一个人应该怎样证明她的立场,又要如何表露真心?
“可以。”这个问题没有困住格温太久。
这家酒吧原本也有个在歇业时打扫的酒保,但自从格温推开了那扇海军蓝的后门,他就识趣地消失了。于是格温绕到吧台后面,自助了几支调酒器皿与金属杯装上水,又在橱柜里找到了两根玻璃吸管。
数据掮客瞩目着这些被她排成一道弧的金属杯和玻璃杯,没有表情地揉了揉眼角。
玻璃吸管敲敲杯沿,那个身上味道很不好闻的女生并没有埋头苦视着这些被她新造出来的简陋打击乐器,而是抬头看了她一眼。
她和她四目相对,看向她衰老的右眼,也看向她染疾的左眼。
然后年轻的女生唱起了歌。
掮客起初在心中冷笑。巧舌如簧与天花乱坠是证明不了一个人真实目的的,唱出花儿来也不行。但她没有听过这样的歌,这或许要归咎于她追不上年轻人的时代潮流,又或许只是因为这首歌从未被传唱过,小众到今天就是它的首演。
格温也很久没有以这种形式给人唱过歌了。她不是乐队的主唱,但在演奏得尽兴时也会将唇贴向立麦来即兴和声。创作时她会哼给自己和队友听,但那也都不是某个只属于她的完整独唱。
其实她独唱也很好听。音节饱满又有些空灵,平时说话时有点沙的那部分声线在歌唱时就变成了某种清冷的特质,显得歌者投入之余又保持着内心的疏离。
没有强劲的鼓点和丰满的器乐,这首歌被她唱得有点像民谣,不过灵感本来就来自于那些她遇到的市民们。循环往复的那句主调改编自她在把一对母子塞进救护车的时候,听到母亲唱给孩子的安眠曲,歌词是从哈莱姆区办的那个“fxxksistersix”街头说唱比赛的冠军赛里化用而来,不过她删掉了所有和母亲、荡妇与婊子有关的词,原本密集的饶舌就空荡了许多。
这首歌的尾音最后落回了《fall》的主旋律,她想腕带乐队的歌应该还没出名到那个程度,不过任谁听到它都不会怀疑歌者会与邪恶六人组站在一起。
《fall》的旋律同样鸣响于布鲁克林区的另一处角落。
迈尔斯已经习惯将那场乐队表演当作他设计涂鸦时的耳机背景音。腕带乐队写的歌本来就好入耳又朗朗上口,不论是为谁而作的哪首歌都有种摄人心魄的生命力。他想,如果不是地下舞台的缘故,而高中生演出的机会又很有限,大概现在已经有唱片公司的人在给她们拟议签约邀请了。
作为过于沉浸于耳机中的世界的后果,他在瑞奥第三遍敲响他的房间门时,才姗姗来迟地解开了门锁。
门向里拉开一小半,头戴式耳机还挂在他的脖子上,乐声隔着空气被滤成了失真的电波,男生没穿鞋,在门内略带疑问地看向执着敲门的母亲。
他现在已经长得比母亲高了。瑞奥从他脖子与发辫之间的空隙看向房间里的画板,上面夹着的涂鸦本纸张上才勾了几笔粗草,看不出来要画成什么模样。
“迈尔斯,你知道的,”瑞奥收回了目光,语气柔和,“你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讲,我永远愿意聆听你说。”
“?”迈尔斯按停了音乐。
“不管是苦恼、困惑、还是秘密,”母亲到这时已经转换成了西语,她相信这是属于他们的、更为私密的语言,“你长大了,会体验很多必须经历的人生阶段,会遇到新的不一般的人,也会碰到许多想不明白的际遇……虽然从那件事以后,你就不太爱什么都和我说了,但我依旧什么都愿意听。”
迈尔斯眉头微皱,不知道母亲为何突然有此言。
瑞奥看到儿子的表情,叹了一口气,决定直说:“是个金发的女孩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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