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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士贞说:“1938年4月出生是他档案中的依据。”
顾彪说:“为什么改为1940年10月?”
“还有,”顾彪又说,“王学西到底是初中毕业还是高中毕业?这可不是笔误!”
大家低着头,谁也不说话。
又看了一会材料,顾彪看着唐、贾二人说:“你们别多心,这事与你们无关。难怪钱部长那么认真,非要把当时的原始材料找出来。这事与你们没有任何关系,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把这些材料交给钱部长了。”
贾士贞至今还清楚地记得那天晚上把省区划设置办公室领导班子的测评表带回来,居然自己偷偷地做了统计。当时是51人参加投票,27人投了他不称职票,占52.9%,前后相隔一年多点时间,数字却没有什么变化,但这事他怎么也不能说出去,成为他心中永远的秘密。
一个多星期之后,就传出消息,王学西将要被免去省区划设置办公室主任的职务,留作正厅级巡视员。
早上八点半时,贾士贞拨通了省区划设置办公室的电话,王学西办公室无人,他只好拨人事处电话,贾士贞一听知是老廖,还没开口,老廖就结结巴巴地贾处长长贾处长短的,贾士贞有点讨厌这个老廖,真的不想和他多啰唆。
老廖的喉咙始终像含着一口痰,难受得让人觉得想吐。贾士贞只说,让他马上通知王主任,上午九点整到蒋习宇省长办公室,并再三叮嘱,不得有失误,贾士贞又强调说,万一有特殊情况要立即打他的寻呼。
过了一会,贾士贞正准备和唐雨林去蒋省长办公室,这时他的bp机响了,便立即回电话,原来是王学西,王学西问去蒋省长办公室有何事,贾士贞只轻描淡写地敷衍了一下。王学西满腹疑虑地挂了电话。他知道贾士贞一直没有忘记那次车祸的事,他甚至感到组织部所有的路都堵死了。他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宿命和消沉,觉得悲喜、沉浮、恩怨、得失,仿佛都有谁在一旁暗中安排。万般都是命,半点不由人啊!
贾士贞和唐雨林来到蒋省长办公室,驼铭已经坐在蒋省长的对面。随后,王学西也来了,这个官场上精到得法的王学西一看阵势,顿时脸色苍白,往日的威风陡然间荡然无存了。
蒋省长迎上去,握着王学西的手说:“老王啊,请坐,请坐。”
接着驼铭也站起来和他握手,唐雨林和贾士贞站起来,却没有和王学西握手。王学西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们俩,只是王学西的那张黑脸突然间变得红黑如枣了。
大家坐下之后,蒋习宇的目光在每个人的身上扫了一下,最后落在王学西的身上说:“老王……”说了两个字就停下来了,拿起桌上的香烟,扔一支给王学西,又对大家说:“你们谁抽?自己动手!”
王学西感到室内的空气似乎有些稀薄,压抑得气都不够喘,心跳得全身都在颤动。目光盯着蒋习宇,只见他的脸上没有什么特殊的异常表情,反而比往日更加温和些。
蒋习宇右手夹着烟,却没有点,说:“老王,今天请你来,是关于你的职务问题。”他不紧不慢,态度不冷不热,王学西慌了,他自己曾经想过等到六十岁时,向组织上提出来,能否再到政协干几年哪个委员会副主任,反正身体还行,对党又有深厚的感情,干到六十五岁再退休。这是一部分老厅长的特殊待遇。难道省委提前让他到政协去了吗?他的心里疑疑惑惑,有点像老鼠在啃着。
“今年五十八岁了吧!”蒋习宇又说。五十八岁,他多么怕提这个岁数啊!他的心更加慌乱起来,没等他回答,蒋习宇又说:“老王啊,省委考虑到你的具体情况,决定让你退出主任的领导职务……”
王学西像是被蜂子蜇了一下,黑脸一下子失去了血色,苍白得灰黄而凄凉。
“省委决定由民政厅卢永祥同志接替主任职务。”蒋习宇轻轻松松地把这个重如千斤的话题点出来,他还是那样和蔼可亲,还是那样笑容可掬。
王学西差点窒息过去,憋了半天,才吃力地吐出几个字:“那我……我还有……两年呢!”
蒋习宇大笑起来了,在这一瞬间,王学西恨透了面前这个一省之长,他真的巴不得有支枪,不顾一切地朝他射去。
蒋省长又说:“还有两年时间,就是请你带带永祥同志嘛!你是一个老共产党员了,又是省人大代表,共产党员生命不息,战斗不止嘛。”
王学西头脑清醒了些,他在心里冷冷地嘲笑蒋习宇,大骗子,不让你当省长你还会卖狗皮膏药!他的黑脸越拉越长,越来越难看了,心里慌慌张张地说:“职务没了,办公室也没了,带什么?”
蒋习宇听出他的话带着情绪,又安慰说:“怎么没职务,怎么没办公室,待遇不变,巡视员不是职务嘛!”
蒋省长没等王学西反应过来,又说:“老王啊!你是一个老同志了,我说一句难听的话,你别不高兴听,当官是一时的,做人是一辈子的呀!不担任领导职务了,有时间想想这几年的工作、为人。你那里的群众对你还是有些意见的,我就不多说了。”
现在王学西终于明白了,突然想到省纪委的老乡透给他的信息,接到不少人民来信,反映他工作上的,生活上的,经济上的一些问题。联想到仝世举的安排,他有些紧张了,有些心虚了。
贾士贞抬头看看王学西,两人的目光相遇了,贾士贞突然感觉到他那恶狠狠的不是善意的阴辣辣的目光。在这一瞬间,王学西不知为何,似乎又把一切仇恨想发泄到这个只是一个副处级组织员的贾士贞身上,自从那次车祸相识之后,好像贾士贞一直处处在和他作对!好像他们之间压根就是冤家对头似的。
旋即,王学西振作一下自己,说:“我就干脆提前两年退了吧!正好我的身体不好,留着那个巡视员碍着人家的事,卢永祥可是个很能干的难得人才!要我带什么?”蒋习宇知道他的话中有话,甚至带着几分嘲讽。王学西心里暗暗在骂省委组织部,你们又是怎么选拔、考察干部的,卢永祥是什么好东西?他走过的单位谁不知道,那是一个大流氓!不信等着瞧吧。
当然,卢永祥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一个省长也未必清楚,省委常委讨论干部时只是听听组织部的汇报,那都是摆到桌面上的官话、套话、好话,甚至是假话。然而,即使卢永祥真的是那样一个人,一个省长岂能听你王学西一句话,就改变省委常委的决议!但是贾士贞多少听到一些关于卢永祥这个人的为人和品德。民政厅的群众没一个不骂卢永祥的,甚至说不知哪个领导吃错了卢永祥的药,把这样的人提拔到厅级干部的岗位上来,对党的事业、对群众也太不负责任了。可是贾士贞却无法改变这个现实。人微言轻,他根本没处说,说也没人听。何况已经有了仝处长给他的深刻教训了呢。
“学西同志,不要有情绪嘛。六十岁退休这是国家的规定,省委怎么能提前两年让你退休呢。”蒋习宇严肃起来了。
王学西低着头,自己爬上正厅仅仅一年,还没来得及施展自己的才能和抱负,心里实在不是滋味。没想到自己的政治生涯在毫无思想准备中就结束了。省人大代表算什么,连空壳也不是,人大代表无级别,没有职务工资,随着他的职务被免去,人大代表也就寿终正寝了。他的心里愤愤不平的是,至今还没有哪一个正厅长五十八岁就下来了的,而且在正式谈话前没有吹出半点风,这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式的心理冲击他有些受不住了。倘若是个副厅长,到了五十八岁,明确个正厅级巡视员,虽然是非领导职务,那也算有个面子,解决正厅级待遇问题,那是理所当然的,而他这明明是一种惩罚嘛!
他记不清自己是如何出了蒋习宇的办公室,又是如何出了省政府这座大楼的,他的奥迪车停在院子里,往常他上车后总是得意地告诉驾驶员去哪儿,可今天,他上车后往后一靠,却一句话也没说。驾驶员引擎发动后,还不见他发话,便说:“主任,去哪儿?”
“**妈个*9菖!回家!”王学西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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