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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丰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动静,低声催了她一句,傅眉按耐下不好意思。她的脚实在疼的走不动了,这已经到了极限。秦丰是山里长大的人,土生土长的,明明陡峭的山坡在他眼里如履平地。
傅眉趴在他背上感觉不到一丝颠簸,脸靠在他不算宽厚的肩头,鼻翼是他身上汗水混着皂角树香的味道。这种味道是她第一次闻到,感觉一点不像旁人描述的乡下人那么糟糕。
虽然来了这么个穷乡僻壤,生活水平落后,每天或许都有很多活。还有很多不如意的地方,但她不是个爱抱怨的人,爷爷影响了她。什么环境下都要有好心态,何况遇到了这么可爱的人啊。
于是,秦丰背着傅眉,傅眉背着背篓,走了一段很长的路。先回家将山药藏好,再去大队养猪场交了工。计算工分的会计看了看傅眉“娇气”样子,瘪瘪嘴。道:“丰哥,阿琴什么时候回来,我还想找她玩哩。”
傅眉好奇的瞅了一眼人,这姑娘面皮白皙。圆圆的脸,鼻子也是圆圆的,就是眼睛有些小。瞧着倒也讨喜,秦丰将傅眉头发上的草屑取下来。跟她说,“这是三爷家的女子,叫秦桑。”傅眉点头,冲她笑了笑。
秦桑扭开头,没理会她,秦丰也不多说什么,拉着傅眉走了,秦桑在后头气的跺脚。走了一段,傅眉停下步子,秦丰回头瞧她,刚硬的脸庞泛着一丝柔和。傅眉低头,“她不喜欢我。”
秦丰面上没什么变化,也是,她这话无关紧要,谁放在心上呢。只是傅眉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初来不愿意跟人交恶。秦丰手上加了点力道,捏住她的手。傅眉觉得挺新鲜的,她从未跟人这般亲密,走哪都手拉手。
不知秦丰是将跟秦琴的相处方式延续到她这里来了,还是只对她这样。胡思乱想之间,她听见他说,“你又不是粮票,只有粮票才人人喜欢。”傅眉忍不住笑了,他安慰人的方式挺奇特。
在山上跑了一日,她打的那些猪草还只是队里的下等水平,脚上又磨出了水泡,下午便不想去。秦保山回来,似乎是嫌她娇气。在秦丰的冷脸下,到底没说什么,烟锅背在身后走了。
傅眉揉着脚脖子,实在是有些羞愧,好在秦保山走了,减了些尴尬。秦丰将碗筷收进厨房,在堂屋里站了一会儿,进屋找了些粉末状的药过来。
他立在她门外没有进去,许久不住人的屋子添了这么个娇客,就有些香闺的意思了。她屋子里的味道很是清新好闻,就和她身上的味道一样,沁人心肺。房间不大东西挺多,她带的许多书没处放,只能堆在床尾和床里面,看到这秦丰亮亮的眸子掩下去。
傅眉转身瞧见他,刚想开口叫哥,随即便想到他不允许这么叫。红唇翕了翕,小声道:“你还没走啊,有事?”秦丰点头,傅眉让开路,“进来坐。”回头一瞧屋里根本没有椅子,她双手在衣服上擦了一下,有些尴尬。
秦丰没有废话,直接开口,“你第一次走山路,脚上铁定起泡了,我给你送些药来。”傅眉高兴起来,本来打算等家里人都走了,她再出去看看能不能找些五倍子回来。既然秦丰送了药,便免去麻烦。
……
秦丰蹲在傅眉床边,将她的脚放在自己腿上,他没见过女孩子的脚,但他想傅眉的脚一定是最好看的。白白嫩嫩的,指头饱满,指甲整齐白里透红,握在手里比他的手还小。绵软温热,他的喉结不自觉上下动了动,眼边闪过一道暗芒。
白嫩嫩的指头下方几个亮晶晶的小泡,还有些破开了,瞧着便疼。秦丰手有些不受控制的抖,避免她看出来,连忙小心翼翼挑破水泡,撒上药粉。他忙活着,她就一直看着他。
秦丰是长的真好看,农村人极少有他这样鼻梁这么高的,还有一双狭长的眼睛,双眼皮在眼尾才瞧的出来。眉毛似一道利剑,若是修一修更加好看。他的唇有些薄,人家都说嘴唇薄的男人薄情,傅眉有些不信。
他大概也没有到二十岁,身子骨却极结实了,她想起他背她回来的时候,触碰到的他身上全是硬邦邦的肌肉。那双手臂虽瘦却极有力量,稳稳的托着她,这样的男孩子,虽少了城里人的斯文儒雅,倒极俱阳刚之气。
此刻,他轻轻托着她的脚,满脸严肃,像是对待什么了不得的政治问题。微微的汗味飘过来,一点都不难闻。他将她的脚轻柔的放下,沉声嘱咐,“好好歇着,莫要沾水,过一会儿在抹一次药。”
她抬头看他,红唇黑发,眼睛亮亮的,像是以前从山里逮回来的小兔子。这么可爱、这么乖巧,指尖动了动,他真想摸一下她的脸。到底克制住自己,干咽唾沫,哑声道:“我走了。”
家里就剩她一个了,傅眉前后转了转,从屋子后头的朽木上抓下两把木耳。拿到厨房洗干净漂着,等发了焯水盐渍。把山药宝贝似的拿出来去皮切片,焯水去掉粘液。锅烧热了放油,葱花姜蒜炝锅,一阵食材过火的香气散发出来。
锅里的油滋滋作响,木耳跟山药翻下去炒匀,山药从生白色变成晶莹剔透的颜色。中间是瓷实的白,用筷子轻轻一夹便开了,里头面面的,混上浓郁的汤汁,口水要下来了。木耳也熟了,跟山药黑白相间,再汤里咕嘟咕嘟的翻滚。一时之间,厨房里满是勾人馋虫的香气。
外头天色擦黑,估摸着秦丰父子要回来了,傅眉将控好的洋芋蒸饭倒下锅。锅洞里也不添柴,就用火食子加一点小火蒸,要不了多久,贴锅的一层饭就是黄澄澄、香脆脆的锅巴,一口下去,口齿生香。看了看用大碗装着的色香俱全的菜,傅眉拿出两个盘子分开装,一个放锅里温着,一个放到碗柜里去。
拍拍手大功告成,做菜就是让人心情舒畅,她坐到门槛上等着。没等来秦丰,倒是一个十二、三岁的瘦小子满头大汗的跑来。在院坝里停下,好奇的瞅她,傅眉问他,“你是谁?有事吗?”听她说的是跟他们老师一样的普通话,还更加好听,他微微红了脸。
想到什么,忙道:“二爹叫我来拿东西。”说着便进屋,在堂屋墙壁上摸索了好一阵子,揪出个麻布袋子。傅眉听他说也知了,大队里养的几头猪病了,秦保山叫他来拿药。
瞧那娃子火急火燎的模样,傅眉也不由跟着急了,队里的牛跟猪那是比人还尊贵的存在。顾不得多少了,她将门拉上,跟那娃一一道往养猪场去。猪场在村子南边,今儿她还过去交猪草的,没一会儿功夫就到了。
此刻,围在猪圈外的人不少,村里打猪草的婶子媳妇,瞧热闹的小娃子,还有几个年龄大点的爷爷辈。几人站在一处,瞧着圈里哼哼唧唧、气息奄奄的猪,一个个急的团团转,只恨不是自己替猪躺在那里。
“二爹!我把药拿来了。”秦保山三弟秦保树家的娃子就是方才到秦丰家拿药的秦实,他挤进人群,将药递给秦保山。三队的生产队长赵招财咀了一口旱烟袋,一手背在身后,稳重的开口,“我说还是不要随便喂猪吃药,治死了咋办?”
秦保山叹气道:“那可咋办哩,咱们村里又没有兽医。要是赶到镇上去,一条猪好说,这一堆,可咋整?”几个人围在一处,商量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后还是大队支部委员金向前拍板定案,“得了,叫卫生所孙大夫来瞧瞧,人畜一个理。实在不行,就用车将猪送镇上去。”
傅眉站在圈门边上,里头的一头猪半躺在猪槽旁,耳朵拉耸着,嘴巴微张。口里溢出白沫和吐出的食物残渣,眼里有些翻白,牙龈处又红又肿,一旁的分泌物也是黄汤汤的稀水。她瞧了一会儿,大概知道是什么毛病,只是不太好说便没开口。
村里的娃子们飞毛腿似的跑到卫生所,不一会儿一个头发梳的光溜,穿着斯文戴着眼睛的三四十岁妇女过来。走到秦保山身边,讨论一会儿,也说不准是什么毛病。众人愁眉苦脸,本来每年的生产量将将够上,这若是死了猪,那可是雪上加霜。
“我瞧着这些猪怕是肚子里生了寄生虫了,都是些才接回来煽了的公猪吧,这个时候最容易滋生寄生虫。成日里神色恹恹的,又不喜欢吃食了,十有八九是肚子里生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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