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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碗,吴招娣也舀了碗鸡汤,灶膛口有两个位置,桃花往里挪了挪,她笑着坐过去,与她一道喝鸡汤烤火。舒坦呐,啥事儿不惦记,肩头的担子轻了不说,感觉心里头都松快了几分。若是往年,这会儿怕是还在山里头拾柴火呢。
外头在下雪,她们缩在灶房里丝毫不觉寒冷,灶膛口暖烘烘的,迎面便是热气。冬日里又没啥活计,日子过得悠闲自在,舒坦得紧。
鸡汤滋味鲜,桃花低头抿了一口,难怪她闻着除了鸡汤的鲜美,还有些许别的味道,喝入口才晓得,里头好似还加了药材?她扭头看向吴招娣的碗里,她给自己舀的是纯鸡汤,但她碗里漂着些许浮沫,不由问道:“鸡汤可是放了药材?”
“喝出来啦?”吴招娣笑呵呵道:“放了几颗枸杞子和党参片,是我在山里头找的。”就因那俩老作鬼,一日净晓得折腾人,啥东西都往嘴里塞,甭管能不能吃。次数闹得多了,她和隔壁村的赤脚大夫都混熟了,便跟着识了些草药,若在山里头找着,就给他送去。这些年那俩老作鬼看病没咋花费铜板,全因她用药材抵了。
加了药材熬的鸡汤少了几分油腻,桃花头一回喝,滋味儿她还挺喜欢。在乡下人眼中,无论是母鸡还是药材,都是顶金贵的东西,像这样一碗滋补身子的鸡汤,只有镇上那些富贵人家才喝得起,桃花觉得自己今儿也算是享受了一回。
那几捆柴火,吴招娣看着碍眼,她觉得丢人,咋都不能再给卫家送去,多糟心啊,所以她留着自家烧了。柴火塞进灶膛里烧成了灰,便是卫家人认不出来,吴招娣也得说明白,所以今儿桃花登门,前因后果,她半点没遮掩,一五一十都给她说清楚了。甭管桃花是否会因此看轻她,还是心里头有啥想法,她都不管,她只能管住自己要当个人,行事不能学她爹那套偷摸遮掩。
桃花若是知晓她心中所想,定会笑着骂她,真真爱瞎想,咋可能对你有啥想法?你爹是你爹,你是你,咋可能混为一谈。
喝了鸡汤,时辰也不早了,外头的雪瞧着越下越大,桃花便起身告辞。
“你等会儿。”吴招娣连忙起身,桃花似乎知晓她要干啥,伸手去拉她,被她笑着拦住,“我摘了不少枸杞子,还有党参,你都拿些回去,平日里炖个啥往里头放些,滋补身子。还有母鸡,你也抓一只回去,喂也好,吃也罢,端看你自个。”
“你这是干啥啊?你再这样我下回再不来了!”桃花就晓得自己没想错,连忙伸手拦她,可她那点力气咋可能拦得住吴招娣,是半点办法没有,只能看着她进屋去拿药材,拿完又去院子抓母鸡。
外头雪越下越大,母鸡展翅叫唤的动静闹得很大,不多时,吴招娣便顶着雪花回到堂屋。母鸡翅膀被捆着,她二话不说便往桃花手里塞,笑道:“管你下回还来不来,反正今儿这鸡你得拿回去。”
见她还要推辞,吴招娣正了面色,认真道:“你若是不收,日后我是再不敢和你来往了,我就是脸皮再厚,经了我爹那事儿,你说我还有什么脸?你和大虎好心好意请我一家吃酒,我也没拎啥好东西,就拾了几捆柴,就这,我爹还趁着你们不在家把柴火给偷了回来。桃花,我是真没脸啊!”
她说起亲爹以往的种种行为,半点没哭,可桃花不收她的鸡,她瞧着是真要抹眼泪了。这给的哪里是鸡,是她还想和卫家来往的心!这回她为啥这般生气,以往咋被爹娘磋磨,她都忍着,想着是自个亲娘老子,她能咋整?可这回不同啊,她有多看重桃花,二牛有多看重大虎,她便有多生气。
若是桃花不收这鸡,她日后是真没脸和她亲近了。
那哪里是几捆柴?那是她的脸面,而她爹把她的面皮丢在地上狠狠糟践,这才是她和娘家翻脸的根本原因!
“咱们两家啥关系,你在乎那些作甚?说明白就是,你心里头别老惦记着。”见她要急眼,桃花赶忙伸手把鸡接过来,晓得今儿不拿不行了,“我拿就是了,你别跟我急。”
吴招娣这才满意,她没多嘴问县里的事儿,若非卫家没人,就那老作鬼能翻进她家偷柴火?做梦去吧!
“改日我再担几捆柴过去,这两日我是没脸上你家,你回去和卫叔说说这事儿,就说我吴招娣对不起了。”亲自把她送到门口,又召来铁牛,“叫你桃花婶儿下回再家来耍。”
铁牛也乖,仰着小脑袋道:“婶儿下回再来耍。”
“好,婶儿下回再来。改日和你娘一道过来山下耍,我瞧小虎可喜欢你了。”桃花两只手都拿着东西,抽不出手摸他脑袋,寻思着下回再在山里摘到啥好东西往他们家送些,情谊不都是处出来的?经了事儿,看看人家是啥态度,怎么处理,就晓得是不是那能长久处下去的人家。
陈二牛和卫大虎关系本就好了,吴老汉虽是翻进她家偷柴火,小偷小摸半点不正派,但吴招娣是个明白人,半点没藏着掖着,人也不糊涂,当机立断该断就断。她自觉在这方面是比不上她的,这样的爽直性子,她喜欢得很,咋可能不和她处?两家得长久往来呢!
桃花叫上小虎,一人一狗踩着积雪回了家。
在山里待了俩月,桃花胆子也大了许多,路过坟坡时没咋害怕,路有些打滑,她慢悠悠走着,半点不慌。
回到家,院门没关,爹坐在堂屋门口,正在硝制兔皮。前头大虎猎了不少兔子,肉吃了,兔皮扒下来留着叫爹硝制做成兔毛领子,老暖和了。这些日子不是忙粮食,便是忙着建房子,哪有时间硝制皮毛,也就如今山里房子建好,粮食也半点不叫人操心,这才有了心思着手兔皮的事儿。
见她上门一趟,回家居然拎了只鸡,卫老头都有些吃惊,问道:“哪儿来的?”
桃花把捆着鸡翅膀的干草给解开,鸡得了自由,立马便扑腾着翅膀要逃,桃花也没管它,叫它自个在院子来回转悠,习惯新家。她拉了张凳子,坐在旁边看爹咋硝制皮毛,把事儿从头到尾说了一遍,道:“非塞给我,不要还急眼。还拿了不少枸杞子和党参,都是拣着好的拿,她有心了。”她这般说也是不愿爹心头对他们夫妻俩有啥坏的想法,毕竟谁能晓得吴老汉居然能干出这种事儿来?
有个这样的爹,当儿女的便是一身清白,都要被染上脏污。
所以说这人的出生,真是半点不由人,好坏都得自个担着。
卫老头听完也是半晌没话说,同样是当爹的,他都想不明白吴老汉这么干是图个啥?几捆柴火的事儿闹成这样,脑子是被茅坑里的石头给堵住了罢。
他对陈二牛两口子自然没啥别的想法,身为长辈,他还怪不落忍,摊上这样的爹,真就如长了一脑壳虱子,又埋汰又糟心。
在他的观念里,甭管是当爹娘,还是当儿女,父慈子才孝,反过来也是如此。哪有一头热的事儿?便是有,那也不长久,人心都是肉长的,被忽视,被亏待那人就不会难受?心就不晓得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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