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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前尘事三（第1页）

这些回忆仿佛闪电一般，和着风嫔尖利刻薄的嗓子一同炸开在五皇子的脑海，他呆呆的站着，看着面前耀眼的火光不再言语。

这个嗓子见他呆呆地不说话，又满是厌恶地开口了：“罢了，我怎么会生出这样的东西来，死到临头了也不见他动弹，罢了罢了，这一切到今日便为止了罢。”这个嗓子在门外这样说着，好似走了过来，扯了扯那门上的铁锁，见那铁锁仍然十分稳固，便又渐渐地走了，一点儿留恋也无，甚至走的那样快，仿佛是丢掉了一个烫手的累赘一般。

五皇子呆呆地听着远去的脚步声，直到耳边只有哔哔啵啵的烈焰炸响的声音。忽的他便动了，他努力地穿过了这一屋子的火海——原来东厢房旁有个小叠窗，外头便是陡峭崖壁，平日里是给贵人们在屋子里赏雪的时候用的，旁人爬不过去，他这样小胳膊小腿的，兴许可以一试。

于是他顾不得自己一身的黑漆炭灰，顾不得自己的衣裳被火灼烧到衣不蔽体，顾不得头发、眉毛皆被高温灼得卷曲，只是一下又一下地砸着那小叠窗。那小叠窗原本便不是为了开启才做的，故而打开需要十分的力气。五皇子用了毕生之力，两只小小的拳头被砸得红肿破皮，终于将那小叠窗砸开个能通人的缝隙，他手脚并用地爬了出去，只是到底年纪尚幼，从这样一屋子大火之中脱身已然是魂不附体，哪能在数丈高的高崖之上立的稳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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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脚下一滑，便从崖旁坠落了。

再后来，凌云峰那座山头上烧了一夜的大火，亭台楼阁皆被焚作了焦炭，人也一般。风嫔葬身火海，而五皇子不知所踪。云帝元文柏大怒，下令将风嫔随意安葬，而不知所踪的五皇子，便当他死了。

故事到此戛然而止了，渊重华停下了他的讲述，只是静静地不再言语。师玟清反复地想着他方才说的最后一句，说是五皇子从山崖上坠落了，她的心里便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地攥住了一般，直叫她喘不过起来。

他还那样小啊，无论从凌云峰哪个峰头摔下来，便是有人接着他了，也绝不好受。

“重华……”

难怪那时候慕枫说“那位不缺能继承大业之人”，难怪她提起云帝元文柏时，渊重华总是不大愉悦的，想来这个由渊重华徐徐讲来的故事，那位五皇子，便是昔日的渊重华。他身上淌着的也是元文柏的血脉，他亦是堂堂正正的皇子。难怪他说他家姓为“渊”，渊与元字，也不过只差一个声调罢了。

今次他先被元文柏召到宫中，师玟清便心有不安，如今想来倒是她料中了。她心思聪慧细腻，如今既然已经晓得了元文柏与渊重华之间的关系，而那大云宫里头还住着个对渊重华虎视眈眈的元和玉，保不齐渊重华心上如何难受。原本元和玉就有些毛病，要是闹出些什么来，难免元文柏为了元和玉便对渊重华恫吓，以立君王之威。渊重华并非草木，他平日里再不似凡人，亦有七情六欲，难免心中不快。

渊重华已然不再埋首于师玟清的脖颈了，他抬起了头，一双墨瞳之中看不清神色，似悲似喜的，面上亦是温温和和的，若不是师玟清的脖颈上如今一片冰凉，她当真是察觉不出这位如今安然平静的国师大人，方才就这般趴在她的脖颈之中失声落泪。

只是那个故事之中的自嘲与悲凉似乎溢出了渊重华的话语，师玟清听着喉头一阵哽咽，难怪二人如此惺惺相惜，原来他们幼时竟也如此相似，他们的至亲血肉皆对他们深恶痛绝，恨不得生饮其血生啖其肉一般，更是亲手想将他们送上死路，风嫔能将自己的亲生的皇子活生生锁死在屋中烧死，而师乾宁亦是巴不得将师玟清拍死在他面前，叫她死无葬生之地。

从前她觉得自己的幼年过得实在是苦，如今知道了渊重华的过往，她心里只觉得那也不算什么了，泛起一阵一阵的疼来。师乾宁再厌恶她，她面前还有个娘亲呵护她，而渊重华甚么也没有，元文柏丝毫不在意他的存亡，他有那样多的皇子，死了这个还有那个，渊重华是死是活他全不在意，而风嫔更是心狠，竟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儿陷身火海毫不动容。

师玟清在日月星辰之中手磋磨成长，而渊重华亦是跟着那样一个丧心病狂的国师身边，恐怕那时候小小的五皇子心中全是恐惧害怕罢。他从凌云峰的高崖上跌下来的时候，也许当真是一种解脱，而国师虽救了他的性命，却又拖着他将他拉到更为绝望的万劫不复之中。大约当真是彼此都是彼此性命里的一点光，故而抓紧了便再也不愿放开。

“我骗你的，哪里能有那样惨的故事。”渊重华垂下眼眸笑了一笑，仿佛当真是讲了个编造的故事一般，师玟清瞧见他眼睫上还沾着一颗小小的水珠，心中便无限软意

她伸手抱住了渊重华的腰身，便将自己的脸贴在他的胸膛之上，低着嗓子说道：“重华，从前的事情过去了便过去了，日后你还有我，并非一无所有。”

渊重华将她揽入怀里，在她额头上烙下一吻，冰凉而颤抖。他拉着师玟清走到这层中间摆着的那陶钵旁，温和地说道：“微微，这当才是我真正的师尊。我毕生所学皆是从师尊留下的真言之中所得，前国师反而只是略略教了皮毛。这其中真言如浩瀚星海，我只摘下了其中几颗，如今便足以在这世道上求一个立足了。从前我不曾带你来此处，是九重塔上处处皆有机关，我还未破尽，今日正好全是破开，你便自个儿来了。微微，既来了，可愿与我一同拜会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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