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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小人已喂她服了灵芝丸,把她的血气压下去了。小人刚替她把过脉,应是无碍了。”青年慢慢地扶我站起来。
真是灵药啊,我的胸肋依然隐痛,但已能通畅呼吸了。我靠着旁边的树轻轻喘了几下,顺了顺气。
那青衫男子走上来,青年立刻躬身退了下去。男人递上一方帕子,关切地问道:“姑娘可好些了,为何小小年纪就有吐血迷症了呢?”我看了他几眼,确定他的凤目明亮,不似坏人,应是被紫园邀来赏月的嘉宾吧,然而这两人穿着如此简朴,又像是原家的幕僚。
我接过帕子,轻轻拭去嘴角的血迹,躬了躬身,轻声道:“多谢两位先生的救命之恩。”“姑娘不要客气,只是举手之劳,倒是夜寒露重,对姑娘的旧疾实在不好。不知姑娘是哪个园子的?让奉定送你回去歇息吧!”青衫人温柔地说道。
我的心中淌过一丝温暖,他说是举手之劳,可那治我的药明明就是名贵的灵芝丸,我怎好白占人家便宜?
我看了看莫愁湖的另一边,艰难地点点头。
青衫人若有所思,“西枫苑乃是三爷的住处……那姑娘必是花木槿吧?”唉,都是非白惹的祸,我这回还真成名人了。我讪讪地点点头,“小女子正是花木槿,不知这位先生怎么称呼?改日一定登门拜谢。”青衫人却没有回答我,只是在那里沉思着看我,复杂难测。那叫奉定的青年也看着我目光闪烁。
我被这两位恩人看得实在是越来越不自在,便轻轻一笑,“两位先生一定见过我妹妹花锦绣吧!”
青衫人轻轻一笑,缓慢地点头,“方才在紫园的中秋晚宴上……的确见过锦姑娘。”我呵呵一笑,“我猜,您一定在想我和我妹妹长得一点也不像,她比我长得好看多了。”青衫人一怔,有些赧然,“花木槿果然冰雪聪明,”他转过头,“奉定,你快送木姑娘回西枫苑去吧。”奉定点头称是,提起搁在地上的一盏白帽方灯,在前面向我恭敬地一躬身,“木姑娘请随我来。”奉定便在前方提灯引路,我见他明明是步履轻盈,想是轻功极佳,但却极缓前行,应是考虑到我刚恢复,不敢走得太快。我便心生一丝感动,和青衫人慢慢走在后面。
“还不知这位先生尊姓大名,木槿改日也好登门拜谢。”我再一次问起这位恩人的大名。
“鄙人姓原,乃是原氏宗亲。木姑娘既是非白的人,万万不要同原某客气。”青衫人在我旁边客气地回道。
我心下感叹,我哪里是非白的人了?
这原先生一路上也没怎么说话,我回想着刚刚在玉北斋的所见所闻,黯然沉默着。
刚近西枫苑,两个人影立刻凭空闪现在正门边,正是新调来的那两个冷脸侍卫,活像我以前看过的动画片中忍者的闪亮登场,一看到我,二人都面色惊恐地跪了下来。
这时门吱呀一声打开,素辉看到是我,立刻从里面跳了出来,蹿到近前,“我的姑奶奶,你可回来了,你知不知道你把三爷给急、急、急……”他看向我身后,愣住了,“急”了半天也没“急”出来。我忍不住笑出声来,“急急急,你到底急什么呀你?”“木槿姑娘好生歇着,已是近冬,万万莫要在此凉夜散步了。”原先生和蔼地说了一句,倒也没在意目瞪口呆的素辉,向我和素辉微笑着点点头,转身便走了。
素辉继续在那里发呆。我累了一天,心力交瘁,想着既然素辉认得这个原先生,那就明天起来再盘问他这个原先生究竟是何方神圣。我直接进了自己的屋中,黑暗中也不点灯,闷闷地卧在床上。
一阵温暖的呼吸喷到我的脸上,原来竟有人早已躺在床的内侧,我吓得爬起来,正要尖叫,并思索是摸酬情还是用护锦,一双猿臂早已快一步将我紧紧抱在宽广结实的怀中,原非白的龙涎熏香直冲我的脑门。
我惊魂不定地闭了嘴,抬头只见黑暗中,原非白的两点寒星闪烁着无边怒气。我害怕地结巴道:“三、三、三爷,人、人吓人,是、是要吓死人的。”他的目光如万年冰霜,在我头顶冷哼一声,“你也知道这个道理?那你又把我说的话当耳旁风,竟敢私自出走?明明就是你想要吓死我!”“我哪有?”我便把齐伯天闯苑子挟持我逃出去的事告诉他,又把他们所受的冤屈一并说了出来。不过,我把他们兄弟俩归顺的事改说成我已将他们说服了要做个本分的老百姓。
我迎着他冰冷的目光,坐直了身子,说得唾沫横飞。他在床里,一手支着脑袋,看着我,将信将疑。
我给他看我脖子和小臂上的伤,道:“三爷,你看,这是他的清风剑划的。虽然我花木槿狡诈多端,但是惜命得很,总不会自己划自己一道吧,请三爷明鉴!”他看着我许久,终于扑哧一声笑了,“你花木槿倒真是个神人了,连两个杀人亡命的逃犯都肯听你的规劝,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他忽又想起了什么,收了迷人的笑容,改对我微眯着狭长的凤目,犀利地看着我,“你莫非、莫非是借着他俩去看非珏了吧?”聪明!聪明!聪明!我在心中连赞三声。不过你这人这么聪明做什么呢?
幸亏夜色中他看不清我的脸色,于是我清了清喉咙,“三爷,忙着逃命哪!哪还有如此浪漫的心怀。”我加重了语气,心说:其实我花木槿就是比你浪漫多了。
“那齐氏兄弟虽是大逆不道,却也是身世凄苦,被逼无奈方才走上这条路。木槿也是家破人亡,无家可归,所以木槿能理解他们。木槿打心眼里希望三爷能是平定这个乱世的英主,好让我们这些穷苦百姓过上平安日子,不要再背井离乡,饱受颠沛流离之苦。”我说得情真意切,他在那里动容地看着我一阵,眼神渐渐温柔起来。
他坐直了身子。借着床前的月光,我这才发现,他身上仍是出门时穿的一身宝蓝吉服,可见是一回来连衣衫也没来得及换,便往我这儿跑,我的心不由一颤。
他轻轻叹了口气,又把我拉进怀抱,“你哪里是无家可归了?这西枫苑就是你的家啊。木槿,我究竟该怎么做,才能让你的心定下来呢?我常常自问胸中有丘壑,却独独对你无奈……你、你这丫头……究竟在想什么呢?”他轻轻抚摸着我的青丝,尖削的下巴搁在我的头上。我的泪串串掉下来,滴滴沾在他名贵的吉服前襟,满腔莫名的辛酸中,我不由自主地双手环住了他。他的身体犹自一震,更加紧搂住了我。
许久,他在我耳边轻轻道:“木槿,你、你可愿嫁给我?”我惊抬头,离开了他的怀抱。月光下他的目光透着坚定和期许,我终于明白了他出门前问我要何赏赐的用意,然而我的内心却不由自主地害怕了起来,“三爷,天晚了,我、我扶您回房歇着吧。”我转身想下床,他却把我揪了回来,凤目带着海啸般的怒气,还有那一丝丝羞辱的受伤,“看来韩先生说得没错,我果然是自讨苦吃,你、你不识好歹……”我的手被捏得生疼,却无惧地回视着他,“多谢三爷的美意,木槿只是一介蒲柳之姿,生来野性顽劣,从来没有妄想过要飞上枝头变凤凰,还
是请三爷找个识好歹的美人做枕边人吧。”他眼中狂猛的戾气丛生,在月光下看得我胆战心惊。他的手中又加了劲,于是齐放刺的剑伤刚刚止了血,又裂开了,鲜红的液体流了出来,沾染了我和他的衣衫。我疼得冷汗直冒,却倔强地不愿出声。
就在我以为我会热血流尽而死时,他终于松开了我,我立刻热泪滚滚地倒在床上,握住伤口,蜷成一团,低泣不已。
过了一会儿,我感到原非白下了床,就在我暗自松一口气时,他又回到了床上。我害怕地往床里缩,他却轻而易举地拉近了我,只见他的手里多了一瓶金疮药。他的目光恢复了平静无波,默默地替我上药,小心翼翼地包扎着我的伤口。
于是,那一夜,我在原非白的拥抱中沉沉入睡,迎来了我的十五岁生辰。而心碎魂伤的我,在昏昏沉沉中,只记得原非白不停地吻去我的泪水,似乎在我的耳边低吟道:“木槿,今生今世我是不会放手了,你就死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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