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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由哼一声,道:“所以,你才只喊我一个人来,不知会敖家的两个小家伙,不让英家那小子知道,甚至连冉之也不告诉…但,这样做的风险,你考虑过么?”
帝象先笑一笑,道:“我知道,但我还是想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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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渐浓,已近酉戌之近,雨势丝毫未衰,虽然雨滴已细密到了雨雾难分的地步,但若不用雨具的站在外面,一会儿身上便会湿透。
箕坐在毗卢院后园一块大石上,帝象先依旧没有换上雨具,静静的,任雨雾不受阻碍的亲吻拥抱于他,右手不住搓弄,把玩着一串佛珠,却是从前面香堂那里顺手拈来的。
和山上一样,毗卢院的每个角落也是遍植修竹,都长得有一两人高,种的又密,形成了一道道绿色的屏障,虽然帝象先所踞的大石甚高,但四处望去,仍然只能瞧见千竿摇曳,没法看远,更值此刻细雨绵绵,一发的瞧不远,但听得蛙声四起,虫鸣起落,却瞧不见都在那里。
安静,如此美丽,但,在这样若有若无的美丽之下,蛙声,却渐渐的消失了。
“普遍的刺客,这时只会将蛙声惊起,但一流的杀手,却能凭籍杀气将无知虫类也都慑住出不了声,很好,真是很好…”
轻声的笑着,帝象先将手扬起,朗声道:“有客远来,辛苦了。”
若仔细分辨,周围蛙声减弱的程度并不相同,有相当低微的,也有只是略略减弱的,至少在帝象先正面的方位上,则是没有任何变化,但,当帝象先说完之后,却首先从这个方向传来了回答。
“杀气慑人,终属末技,真正的刺客,是应该把所有的杀气都收藏体内,浑浑咢咢,呆若木鸡,才能够无往不利…”
同样是带着笑意的话声中,曾将帝象先的部下们诛戮的白衣人敛着手,从竹林中走出,同时,在他左右的林中也出现悉索的动静,两侧各三处,以那白衣人为中心,形成新月形状,罩向帝象先。
脸上全无异色,帝象先左手轻轻抚着刺在石边地上的横江,右手两个指头将佛珠捏起,悠悠晃动,笑道:“这佛珠上的字,能瞧清么?”见白衣人并不接话,便笑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无声一叹,那白衣人道:“回头是岸…某却只知道,生便入苦厄,寂灭始解脱…”说着上身不摇不动,已向后退出数步,挥一挥手,道:“二皇子,你我素不相识,自无仇怨,而且某很敬你是一条好汉,不过…若有来生,劝君末生帝王家…”便道:“报名杀人,送二皇子上路罢。”
一语出口,急风立振,却响得骇人,竟有山摇海动之势,自帝象先右手方向而来,定睛看时,却见不着样子,长袖罩袍,将全身尽都裹住,只依稀瞧出是矮胖身形,就空着手,气势汹汹的直冲过来,当视线与帝象先对上时,他咧一下嘴角,含混不清道:“珷玞士!”
“唉…”
低叹一声,帝象先重重顿足,脚下大石立时崩裂--他早已高高跃起,一个翻身的同时,亦将横江抄在了手里,眯眼看向下方的敌人,终于有凶光迸现。
“冥顽不灵…那,就送你们解脱去罢!”
为了某些目的一直刻意忍让,甚至在已被刺杀过一次时也是如此,但,唯其如此,当这惯于也乐于沙场的猛兽脱出束缚时,便更加可怖!
寒光闪过,横江直直搠下,正钉在那珷玞士的背上,力量之钜,竟将他生生刺入土中,激得地上原嵌成道路的鹅卵石四下乱飞,不唯修竹断折,就连周围有一人来高的碎砌花墙上也被激射的千疮百孔。
(喔,这手感…)
看似一击得手,帝象先心中却有阴影闪过,只因自槊上传回的感觉,与早已熟悉的,将人体血肉生生刺穿的那种手感,实在是大相径庭。若硬要找个比方的话,倒更象是刺上了铁石之属。
“吼!”
未容帝象先想个清楚,变化已生,若爆炸一样的力量自下方传来,竟令他的手臂不住颤抖,没奈何反手抽槊,借着那股力量倒跃起来。一边已瞧见下面地面正自炸裂开来,土喷如泉,简直象座小火山一般。
一片混乱当中,帝象先依旧瞧得清楚,看到那珷玞士正从土中激冲出来,周身衣服都破烂到不成模样,唯其如此,却使他本来隐藏在衣服下面的东西暴露出来,竟然完全不见血肉,覆盖全身的尽是一种半透明的晶体,连脸部也不例外,一眼看上去,就如一块会走路的水晶石一般。
(这群家伙,全是怪物…)
珷玞士固然怪异,但见过忪惺马辌辒车等人之后,这已不足以让帝象先有什么惊讶,真正令他在意的,是这珷玞士身外的晶壳居然如此坚硬,竟连自己以横江发出的全力一刺也不能击穿。
(不,不光是不能击穿,就连痕迹也没有留下…)
月光下,由不知晶体凝连而成的外壳就连一点点的擦伤也瞧不出来,只是隐隐折出七彩光芒,真是说不出的好看。
心意未定,帝象先忽觉腰间一紧,一惊时,方发现不自何时已有柔软若不存在的长袖横空卷来,正将自己拦腰束住,急急旋身脱出,退走时犹不忘将横江舞动成盾,果然仍见双袖穷追不舍,端得是夭矫如龙,盘旋飞舞不定,也瞧不进后面是什么人物,只能听着一个难辩雌雄的声音阴阴的道:“宸楚相!”
(车马炮士相,只缺一个卒了,这群家伙是疯的吗,以为这是在下棋…)
急速后退的同时,帝象先也听到外面传来呼喝之声,那是被康子范安置在此的守护兵马,总数千余,左近也有二百来人,居然也算忠勇,呐喊着要冲过来“救驾”。
(没用的,不过,倒也可以在短时间内分散一下…)
诚如帝象先所料,当那为首白衣人轻轻皱眉时,先前曾与帝象先交过手的车马炮三人便迅速迎出,很快,呼喝声就变作了叫骂和惨嚎,更有颜色若血的火焰高高烧起…不过,火焰与叫骂也并没有很快衰竭的迹象。
这时候,珷玞士也已回复过来,向着帝象先着着进逼,他出手极强,速度却不甚快,按说对帝象先不至有多大威胁,但与那变幻莫测的宸楚相配合起来,威力却是增加何止倍计,竟将帝象先逼的左支右绌,比当初应付三人联手还要狼狈。
此时已能看清那宸楚相样子,瘦瘦高高的,峨冠博带,双袖长竟有四五丈,也不知是怎地才能运使这般自如,最古怪的却是脸上,竟不见面目,而是一幅工笔仕女图,那女子画得极是宛然,低眉垂目,执把团扇斜身坐着,也算颇有风致,却又透着丝丝鬼气。若论宸楚相,其实杀伤力倒不强,只占得一个“粘”字,一个“韧”字,这庭园原不甚大,他袖长四丈有余,挥起来时漫天都是袖影,帝象先怎也走不脱,无论向何方冲突,总是被他双袖宛转,紧紧粘住,本来这倒也没什么杀伤力,但当还有一个拳力似可轰天的珷玞士时时进逼时,却就令帝象先要大为紧张。
(这两个家伙,是专门练的合战之术…)
再度挥动横江与珷玞士硬拼一记,虽将他逼退,帝象先也是一阵气血翻腾,拿眼觑对手时更觉心悸:明明重重劈砸在了珷玞士的双臂上,却连一点伤痕也没法留下,却没时间心忧,立步未定时,宸楚相的双袖已如两尾怪蟒般贴地卷来,径袭向他下盘。这一招已用过数次,皆被帝象先以极快步法闪过,但,或许是久战的缘故,他虽也有所预判,脚下却慢了半分,微一趔趄,左脚脚踝已被紧紧裹住,惊觉再以横江向下猛刺时,已晚了一步,宸楚相早将另一只袖子也卷将上来,舍命一拉,竟将帝象先扯翻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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