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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夏天的秘密,筛子里的黑色手提包现在回想起来一定不是牛皮或者猪皮、羊皮之类的材质,应该就是普通人造皮革这种,皮革表面仿佛蒙上白白的霜花,因为材质低劣的缘故,包变得非常坚硬,拉链牢牢咬合在一起,不用尽手上的力气,根本无法打开。
放这包的人就像是故意想要将它遗忘,却又不能将它丢弃。
自从手指碰到这个包,心跳便打鼓一样狂乱跳着,强烈好奇心的驱使下,我打开包,从中找到一本鲜红的塑料封面笔记本,看起来是外公的字迹,才看一眼,我立刻合上本子,拉好拉链,总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
偷翻家人的包,偷看家人的笔记,几项罪名一并砸在我头上,万万不能,万万不能。
做賊心真的虚,一切还原之后,也没能记得多少笔记本上看到了什么,只记得看到“统筹”和“方法”之类的字,内容虽记得不多,泛黄的纸和混淆着皮革、纸张和生锈拉链的味道却经久不淡,时时在我脑海中。
今日看见竹筛,记忆又一股脑儿涌了出来。
竹筛是美人鱼的鱼尾,是轻轻抱住又羞于表达的月亮,挂在粉白色墙上。
“这方法真是绝妙。”我由衷赞美外公的好主意。
“不过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但的确十个好办法吧。”外公笑意灿然,我的心情也紧跟着好了起来,一扫连日阴雨天气带来的沉闷。
我们家人大多容易高兴,尤其是妈妈和外公,当然也一定要算上我。
书很沉,好在放到竹筛之后,平铺展开,放在太阳底下也就完事了。
外婆给我们端来酸梅汤,加了一点点糖喝起来少了乌梅的酸味。
“妈妈做的酸梅汤就特别酸,外婆的酸梅汤就味道正好,也不知道为什么,妈妈这些手艺不都是跟着外婆学的吗?”
外婆说我这是吃的太好还要挑三拣四,外公帮忙说道:“立夏说的不错啊,放糖和不放糖能一样吗?稍微吃点糖心情会好的,没事没事。”
我心里知道妈妈是担心外公上了年纪血糖容易偏高,外婆就不会在意那么多,她更希望的是外公吃的高兴,这方面看来,妈妈虽然大大咧咧,心思倒是细腻。
“市集活动你准备参加吧。”外公问道。
“嗯,已经报名了,周末在小区花园那边摆书摊,下周还要去浦东嘉里城的露天广场参加公益市集,这两天正和豆子一起整理带到市集的书呢。”
外公听了频频点头,看起来十分支持我参加公益市集活动,我好奇问道:“外公,是不是居委会阿姨给了外公什么好处?外公怎么那么支持我去参加这种活动呀。”
“哪有什么好处,这是摆书摊的好机会而已,现在文庙二手书市也已经不如以前那么热闹,要是再没有一些书市活动啊,只怕是很多年轻人都不知道还有二手书店和二手书摊这种东西了。”
外公说到一半,豆子端着酸梅汤步入院子。
“外公好!”豆子礼貌地问好,外公哈哈笑着,“豆子也来帮忙啊。”
“是啊,顺便来学习学习,这个晒书可是很有讲究的一件事。”
我纠正道:“豆子,我和外公正在聊公益市集的事呢,对了,一会还要麻烦外公帮我们一起选些书。”
“豆子说的是啊,晒书可真是有讲究,汉时农历七月七,如果阳光明媚,人们便会拿出自己的藏书进行翻晒,防止虫蛀,好像《世说新语中也有一则晒书典故。”
“有的有的,《世说新语·排调说道,郝隆七月七日出日中仰卧。人问期故,答曰——我晒书。”
“没错没错,正是七月七日,现在也没有那么多讲究,但是南方晒书不管怎么着都要等大伏以后才行,要不然啊,晒了也是白费精力,太阳不行,没办法把湿气带走,搬出来搬进去折腾好几日,书还是潮的。”
现在院子里晒书不比老房子,老房子虽然居住不如现在的楼房舒适,但是老房子有一个足够宽敞的阳台,搬书进出也方便,现在虽然有两个小院子,采光却不比老屋二楼的阳台,这事情外公这些年也没少抱怨,但是抱怨太阳没什么用,他也就是说说。
豆子却像是早有准备,不知道葫芦里卖了什么药,和外公你一言我一语聊得兴致勃勃。
《世说新语背的滚瓜烂熟绝非巧合,显然这家伙来之前就做了功课。
“这要是在北方啊,以前京城那边的人晒书可能就方便些,五月到七月都是晒书的好时候,甚至初秋的京城都可以晒书,只要太阳好,气候干爽。
北方主要防蛀虫,南方就怕发霉,这书一旦发霉,就跟心里长了蘑菇一样,不舒服,卖给人家也不好意思。”
外公对书的品相的确是有要求的,虽然他每次去文庙卖书也就是将书摞在自行车上绳子一绑就出发了,可是出门前外公会仔细检查每一本书,封面上是不是有污渍,书页里有没有折痕或者霉斑。
有些可以清理的外公会让我用橡皮、酒精棉花清理一番,而有些书页上发黄的斑点,外公就告诉我,“那个不用在意,那是时间久了造成的,清洁不干净的。”
就算不能清洁干净,外公也都是一本本仔细检查,后来我发现这些斑点和折痕虽然无法去除,外公在卖书的时候都会告诉客人,这书里面泛黄比较眼中,或者这本书里面有划线,而且很多,要不介意的话就再等等,等我收到一本品相更好的你再来买。
渐渐地我也学会了这种方法,清洁书有两个目的,其一是消毒和整洁,其二是要记住书的情况,如实告诉买书的人。
有些人是介意的,在我印象中有些人经常逛二手书市,但是总会问有没有新一点的,有没有干净一点的,那些读者虽然心里着急想要看一本书,但是总希望能买到一本干净的,他们常常伸出两根手指,像拧棉线一样轻轻捏住书角犯上两页,随后,又摇摇头,苦闷地离开。
处在南方的我们,一年都会晒两次书,一次在冬天或者初春的时候,一次是大夏天,冬天晒书就和人晒太阳,衣服被子晒太阳一样,是高高兴兴的;大伏天晒书,书高兴了,人确实是汗流浃背。
见豆子和外公聊得高兴,我悄悄溜进房间享受一会空调的温度,顺便看看外婆中午准备给我们做什么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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