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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因仍然咬字清楚、声情并茂地讲述着自己祖国的伟大建筑史,但她的视线却渐渐的、越来越模糊起来,她的脸涨得像一只大草莓,汗珠开始浸在额头和发丝间,眼眶中生长出来点点泪光。她实在是难过的受不了,失望紧接着的失望,让她的原本静若止水的心,愈发不能幽安起来。但,演讲的进程自始至终被她牢牢地掌控着,丝毫没有一点乱了方寸。
最后,林徽因肃穆庄严地朗诵起志摩的《常州天宁寺闻礼忏声》散文诗的后面一段:
我听着了天宁寺的礼忏声!
这是哪里来的神明?人间再没有这样的境界!
这鼓一声,钟一声,磬一声,木鱼一声,佛号一声……
乐音在大殿里,迂缓的,漫长的回荡着,无数冲突的波流谐和了,无数相反的色彩净化了,无数现世的高低消灭了……
这一声佛号,一声钟,一声鼓,一声木鱼,一声磬,谐音盘礴在宇宙间——解开一小颗时间的埃尘,收束了无量数世纪的因果;
这是哪里来的大**——星海里的光彩,大千世界的音籁,真生命的洪流:止息了一切的动,一切的扰攘;
在天地的尽头,在金漆的殿椽间,在佛像的眉宇间,在我的衣袖里,在耳鬓边,在感官里,在心灵里,在梦里……
在梦里,这一瞥间的显示,青天,白水,绿草,慈母温软的胸怀,是故乡吗?是故乡吗?
光明的翅羽,在无极中飞舞!
大圆觉底里流出的欢喜,在伟大的,庄严的,寂灭的,无疆的,**的静定中实现了!颂美呀,涅盘,赞美呀,涅盘!”
在场细心的听众们也慢慢地察觉到,林徽因的嘴唇颤抖着越来越厉害,眼眶里越来越多地涌出了泪水。自始至终,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没有划过她的眼眸的波光;那个憨笑如孩童的面颊,怎么也没能映着身旁人的笑脸;那同样字正腔圆的英式发音,没能换来一堂人羡慕的眸光。
协和礼堂内的所有人站了起来,喜悦、赞美和敬仰这样的词汇已经无法全部概括他们此时此刻的心情,他们像无数的徽因的粉丝用尽全力拍着双手,舞动着身躯和心灵中全部的溢美之言。在现场的称颂几近疯狂的场景中,徽因的演讲以圆满告终,但她已经充耳不闻,因为,也正是在此时此刻,她的绝望也以到达了顶峰。
......
“砰砰砰!”
一连串急促的敲门声似午夜幽灵的抵达声,突然盖过了窗外康桥瓢泼大雨的巨响,打断了正在宿舍潜心读书的温源宁(林徽因妹丈)内心的寂静。他急忙赶过去打开房门,从门外猛地跳进一个被水淋得全透的“水人”,吓了他一大跳,仔细一看,竟是他的同窗徐志摩。
“源宁,快,快跟我一起去!我们去桥上等着!”
没等这个未来的林徽因的妹丈反应过来,徐志摩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连拉带拽就想往外跑。
温源宁一下怔住了,本能的一边全身反抗着并用手指使劲掰开志摩紧攥着的手,一边面露淡淡的恐惧的大声地反问着:
“这大雨天的,去桥上干什么吗?”
唯是英伦那样的岛国才有的狂雨,从树梢、从屋檐、从窗外探出头来,像一群怪兽发飙似的吼出了声。如注的大雨丝毫没有要停歇的意图,而且越下越大,除了要彰显自己的神功之外,似乎要将一切裹挟走、冲刷干净,甚至要将这世界换个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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