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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昭道:“许久不练,技艺早就生疏了,又让二姐笑话。”
虢国夫人嗔道:“二姐二姐的,听着多生分,这里又没有旁人。”她又往前一步,偎到杨昭身边背对着窗户,“以前你是怎么叫我的,你都忘了么?”
杨昭心里一急,视线又被虢国夫人挡住,看不见窗内的景况。虢国夫人抓着他的胳膊,柔声道:“我要你还像以前那么叫我,叫我玉儿。”
屋内忽然传来哐当一声响动,虢国夫人一惊,回头去看,只见身后的屋子窗户敞开着,屋里空无一人。她蹙起秀眉。
杨昭趁机道:“二姐,这里毕竟是相府,人多耳杂。”
虢国夫人却会错了意,笑道:“那你去我家,我家里没人。”虢国夫人嫁与裴姓人家,丈夫已过世,一人寡居。
杨昭推辞道:“今日多有不便,改日再上门拜访。”
虢国夫人道:“那好,我本来也准备回去了,正好听到你的笛声才转过来看看。说好了可不许赖,我等着你。”
杨昭勉强一笑,目送她款款离去。
虢国夫人前脚刚走,菡玉便从窗后闪了出来,面色阴沉,伸手就要关窗。杨昭把胳膊往窗户里一伸,架住窗户不让她关,速道:“菡玉,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也不意你会和她叫一样的名字。”
菡玉沉着脸一语不发,使劲推窗,但拗不过他的力气,索性一松手掉头就走。杨昭推开窗,一手撑住窗台跃进房中,追上去几步把她拉住。她挣脱不得,就任他抓着,背对着他看向别处。
“菡玉,自从她嫁了人,我就再未与她有过来往。”
她深吸一口气,冷冷地开口:“相爷,你不需要向我解释的。既然都是以前的事了,相爷如今行得正坐得直,我自然相信相爷,就当什么都没看到,决不会去向裴娘子搬弄是非,也不会告诉其他人知道,相爷只管放心。”
杨昭与虢国夫人的旧情,她也曾听说过,只是没想到竟是真的。杨昭虽也姓杨,但他母亲是改嫁到的杨家,其实和贵妃等人并无血缘,也因此一开始没有像杨铦杨锜得到擢升。他少时寄居贵妃家中,曾和贵妃二姐虢国夫人有私,但因为有同宗的名分未得结果,虢国夫人也嫁与了裴氏儿郎。
她偏过头去,看向桌上的荷花笺。爱身以何为,惜我华色时。自伤失所欲,泪下如连丝。自伤失所欲,泪下如连丝……心头种种滋味混杂难解,是愤、是怨、是妒、是怒,自己都分不清楚。
两人正僵持着,大门突然被推开,芸香闯了进来,笑嘻嘻地喊着“吉郎中”,一进门看两人姿势,目瞪口呆愣在当场,不知该进去还是退后。
杨昭急忙放开菡玉,把手负到背后摆出宰相的架势来,装模作样地问道:“吉郎中,除了刚刚说的那两件事,你还有什么要禀报的吗?”
菡玉正好有事要告诉他,便顺口说道:“另有一件,礼部侍郎达奚珣使人来报,二郎君应试明经科,所答不符程式,然亦未敢落。”
杨昭本是装装样子,见她真说出一件事来,便接着说下去,傲然道:“吾弟何患不能富贵,还要他们这些鼠辈来卖弄?”
芸香看看两人,小心翼翼地对杨昭屈身行礼,说:“相爷和郎中商量要紧事,那芸香先告退了,一会儿再来伺候。”说完转身欲走。
“好。”“等一等!”
两人同时开口,芸香顿住脚步,不知该听谁的。菡玉抢先道:“今日劳动相爷大驾,下官实在有愧。朝政大事还是去相爷书房商议罢。”
杨昭想了想,点头道:“也好,那走吧。”
菡玉对他一拜:“下官暂无他事禀奏,恭送相爷。”
杨昭心生恼怒,不想她居然用这种方法下逐客令。他回身瞪她,她却深深地弯下腰去,恭恭敬敬地拜别。他碍于芸香在场不好发作,只得吃个哑巴亏,出门走了。
杨昌站在书房门口,看到相爷黑着一张脸从隔壁院里出来,就知道又发生什么事了。自从吉郎中搬到相府,这样的场景可真是屡见不鲜了。
杨昌乖乖地低头立在门边,在相爷走到门前时伸手为他推开门;接着跟随他进了书房,右手横伸在他身后,接住他扔下来的外衣挂到一旁架子上;然后在他喝出“出去”之前自觉地退出去,并将书房门关好。
屋里沉寂无声,杨昌侧耳听了一下,什么也没听见,心下思量,要是相爷每回生气时能发发脾气摔几样东西,说不定还好些,可他偏偏强忍着,一个人关在屋里不知道做些什么,总叫人担心。
天色渐晚,一会儿到了晚膳时分,裴柔派了侍女来请相爷到厅中用饭。杨昌道:“相爷有要事处理,今儿个就在书房用膳了。”相爷时常在书房里独自一人用餐,那侍女也不多问,十分顺利地打发走了。
杨昌命厨房做了几样简单的小菜送到书房来,刚进门去就听到他冷冷的声音:“我在忙,出去!”
杨昌也不作无用的劝解,又把饭菜端了出去,准备拿回厨房去放在蒸上热着。一会儿等他气消了自然知道肚子饿,总会吃的。相爷就爱自己生闷气,偏偏又屏不住这口气,吉郎中从不向他道歉,总是他自己消了气,回头又巴巴地贴上去。
总是这样憋着不得纾解,迟早会憋不住的。杨昌摇了摇头,实在是有心无力帮不上忙。两个都是死心眼的主儿,叫外人如何插手呢?
“杨大哥,相爷又不肯吃饭了吗?”
杨昌端着食盘刚走出廊下,就见芸香从隔壁院中走过来。他哂笑道:“相爷不是刚从你那边回来么。”
芸香和杨昌两个各伺候一边,早有了默契,笑道:“我这不是一有了消息立刻就跑过来了,就怕相爷窝着一口气又吃不下饭,弄坏身子。”
杨昌问:“什么消息?”
“当然是能让相爷乖乖吃饭的好消息!”芸香嘻嘻一笑,卖个关子不肯告诉他,过来端了他手里的食盘往书房那里走去。
杨昌有些不放心,跟着她追问:“到底是啥消息?相爷正在气头上呢,你要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可别进去捋老虎毛。”
芸香白她一眼:“你也不想想我是伺候谁的,不信我,也该信我上头那位啊!”
杨昌脚步一顿,芸香已推门进去了。杨昌只觉得有些纳闷,吉郎中和相爷闹了这么多次别扭,可从来没见过她主动低头的,就算派个丫鬟来也是了不得的大事了。或许是她想通了,两人就此有了转机也说不定。他如此想着,便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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