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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中乾闻言立即变了脸色。“快给俺滚出去!”他拿来竹竿赶人。店里的小二不知老板为何忽然动怒,只管放下手中活计来劝。“袁老板稍安勿躁。”宋昏以袖掩唇,悄声,“我这线,是给裴大人求的。”
“裴大人?僧录司新来的镇北侯家裴公子?”袁中乾问。
他眼珠子滴溜一转。听闻这烧尸的宋昏被裴大人请去当仵作,好似颇为看重,没准真能谋个一官半职。倒也不像是作假。
“裴大人要溶线作甚?”袁中乾便问。
“我家这溶线是京中独一份,秘方,概不外传。裴大人如果要,倒是可以给一捆。只不过,仅一捆。”袁中乾咂咂嘴,“这线有遇水即溶,和遇水缓溶的两种。一般来说,做衣服都是后一种。溶线上再铺满荧粉,洗几次,颜色会变,那真是五彩变幻,极姿媚的”袁老板几里哇啦一通忽觉不对,连忙改口,“呸呸,极俊逸的。”
溶线这种徒增风采而无任何实用价值的线,一般都是用在小衣上。此种小衣,专贵价卖给青楼名妓或是想讨丈夫欢心的贵妇。
“嗐,说来也难启齿,”宋昏咳了几声,“委婉点说,就是裴大人么有位相好,就是带进僧录司的那个婢女。两个人,想改点花样说是如果得溶线,缝些小衣,泡个汤泉,那半遮不遮的”
袁中乾听得一愣一楞,老脸微红。
这还委婉呐?
“放心,宋老弟,我这有的是。”他拍拍胸脯。
宋昏笑笑。手掌一摊,已见一金。“这是定金,大人说如果满意,以后再订。”宋昏道。袁老板连忙袖子一拢收了金子,声音放低:“宋先生里面请?我里头厢房有好多稀奇的小衣,与其麻烦您来拿溶线,直接我给你照着做几套便是。”
“不必,只要溶线即可。”宋昏摇头。
袁中乾见推销无果,也就罢了,收了银子,喜滋滋地挑了个翠缕金丝的锦囊,放了两捆溶线进去,又把自己绘制的鸳鸯缠颈花样,摹了两张,同那小银鞭、玛瑙手铐、玉塞和香蜡,一并收进紫檀木盒中。
“宋先生,收好。”他交货时,暧昧地拍拍宋昏的手。
“知道。”宋昏嘴角弯了弯,提着木盒往僧录司走。小二见老板一会发怒一会又笑,摸不着头脑,问:“老板,下次见到这臭烧尸的,让他进店吗?”
“嗐!胡说!人家是宋先生,什么臭烧尸的。”袁中乾负手,哼笑一声,“没想到这裴大人,年纪轻轻,也是个好这口的”
袁中乾说完,回身,穿过人流攒动的铺子,走入一条通向后宅的狭小通道。通道幽深晦暗,看不清脚下。小二殷勤,送来蜡烛,跟在袁老板身后问:“老板,要把裴大人记在贵客的名单里么,以后要是来试衣,咱们也能照应”
袁中乾点头,又朝小二悄悄吩咐几句。二人低语着,逐渐走出了通道,只见那后宅竟然别有洞天,是一处极宽阔的院子,院子两旁都是厢房,木门紧闭,却能隐约听见房中轻笑人声,和透过门纱显出的影绰人身。巨大的黑色帐幔,连接起两旁厢房的屋檐,将所有光线遮了严严实实,只能凭手中的蜡烛视物。
“那间房的客人是谁,进去多久了?”袁中乾站在院中,盯着某一处厢房,蹙眉问。
“工部秦侍郎,带着个陌生孩子进去试衣裳,快两个时辰了。”小二小心翼翼答。
“催一催吧,”袁中乾哼一声,“这姓秦的仗着自己得太后宠信,来了多少次了,光试不买。”他吩咐完,负了手,在黑暗中熟门熟路独自摸进了最里头一间空的厢房。
厢房里放了成堆的锦缎。这里是袁中乾的绣品库,也是他数年的心血。锦缎和墙之间有一小段空隙,摆了张木案。他坐在案前,点起灯,见眼前高如小山的布匹堆,在光影绰绰中显得窒闷。案上摆了张设计了一半的新衣花样。他之所以将设计衣裳的木案摆在这间房中,不为别的,只为身后这堵墙。
墙上被他凿了一个极小的洞。透过这个洞,能看见一墙之隔的厢房内,不同的达官贵人们在试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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