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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天色将晚,花无烨才扶着重新梳妆打扮过的璎珞去了合欢殿,挂着红幔子的宫殿又有了几分宫廷秘闻中的富丽堂皇,一如当年苏皇后与先皇琴瑟和鸣的氛围,只是其中人早已换了心境。
璎珞有些窘迫地被花无烨扶着坐在了喜床上,被打发的喜婆宫女重新被召回,将冷冷清清的合欢殿衬得人气鲜活了起来。
有了旁人在,花无烨收敛了眉目,却仍跟在璎珞身前身后,任由喜婆宫女们打量也不曾露出不耐厌烦的神情,反而是璎珞有些过意不去,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低声推了推他:“厂臣不必在这儿督着,快去忙宫宴的事儿吧。”
如今他正是风头重盛跟许路挣得不相上下的时候,还要趁着宫宴的时候多多在前朝走动才是,怎么好一直留在这儿陪着自己枯等。
花无烨不去碰她,却也不会由着她撩拨自己,抓着她手指放回了红色绸缎的被子上,声音温柔道:“臣自有分寸,娘娘就别担心了,今夜里还要等很久呢。”
璎珞拗不过他,只能由着他作陪,果然到半夜皇帝都没有从晚宴抽身,花无烨打发了众人出去,只自己留下陪着璎珞继续等着。
红色幔帐下摆的流苏缓慢地摩挲着床榻,璎珞歪坐在床头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书,却是一个字都不曾看进去,若不是花无烨还在旁边陪着,璎珞真想摔了书出去转几圈。
花无烨似乎也看出她身上浮躁的情绪,抿唇轻笑着出声给了她一个台阶:“在这儿等着有些无趣了,不如臣陪娘娘去院子里转转?”
璎珞很想点头,但是想到今晚毕竟是洞房之夜,自己贸然跑出去保不齐要花无烨来背锅,到时候皇帝怪罪下来谁都兜不住,又克制地摇了摇头:“还是不要了,一旦皇上来了就不好了。”
“皇上看到娘娘等不及地在宫门口迎接,也不会怪罪娘娘不守宫礼的,毕竟娘娘只是情深所致。”花无烨瞳孔深深地凝视着璎珞美艳的眉目,心尖苏苏地掠过密密匝匝的战栗,声音压低了些却像是在蛊惑,伸了手摊在璎珞面前,像是在催促她起身将手交于他。
璎珞抿唇,从红幔子后面偷偷看他,面前人眉目清俊中带着冷冽刚硬的线条,却在红烛映照下多了温柔缱绻的暖意,白净修长的手指摊在眼前,只要她一伸手就可以抓到。
“慈京……”璎挫败地叹口气,闭了闭眼睛才缓缓抬手,终于还是将手指放在他掌心,任由他下一秒就将自己的手紧紧握在掌心,干燥温暖的掌心莫名安抚了她有些紧张忐忑的情绪。
宫院内月光晴朗,合欢殿内树枝子浓密已发了新芽,清冽晚风叫人神清气爽,璎珞深吸了口气,不愿意将手抽出来,自欺自人地搭住他手臂慢悠悠走着,偏了偏头轻声道:“感觉又回到了以前的日子,我做我的宫妃,你做你的提督。”
“在臣心里,却是不同的。”花无烨想了想,谨慎地回应道。
璎珞对他者答案似乎不甚满意,挑眉问道:“怎么个不一样呢?”
花无烨有些为难,薄唇微微牵起一个细小的弧度,这种别扭克制难受的情绪似乎是最近才开始慢慢升腾起来,花无烨能感觉得到璎珞的亲近,却正是这种亲近叫他欢喜又难堪。
他怕突兀,又怕辜负,他做了经年刽子手,突然有人给他温暖的笑容,让他想要卸去所有防备溺死在这难能可贵的温情中,但又时时刻刻地恐慌着一切如同黄粱一梦,梦醒后更加孤寂冷清。
“娘娘前次在宫里,不过是被逼无奈无路可逃,而这次却是自动自愿,也有了旁的心思,自然是不一样的。”花无烨把自己撇出去,目光沉沉地落在她扬起的小脸上,那映照在皎白月光下的绝美容颜上带着倔强的好奇,看的花无烨心头发软。
向来铁石心肠的人一旦有了软肋,便有些拿不定主意该如何对待,太冷清怕被嫌弃,太热情又怕唐突佳人,左右为难绝不是他的本性,所以总在蓦然发现的时候自厌自弃。
璎珞不说话,执着地等着花无烨说下去,若是放在平日或许她还不会这么执拗,只是今时今日,或者是触景生情或者是被大婚的气氛刺激到了,璎珞突然就很想知道这个人心底里的想法,哪怕只是剖去外壳的一点点实在,她也想知道。
花无烨被她看得无法,喟叹一声微垂下眼眸躲开璎珞灼灼的目光,低不可闻地哑声道:“臣对娘娘的心意,娘娘还不清楚么?”
璎珞摇头,偏要他亲自开口。
这人的防备太厚,又习惯了将自己隔绝在独立空间里以求自保,这般的人要费好多努力才能敲碎他的外壳,让他被惊动,让他先慌起来,让他迫不得已地走出围城,才能有那么一丝可能窥见他的内心。
机会难得,璎珞不想放弃。
花无烨何曾被逼迫到如此境地,只是这不声不响就迫得他窘迫难堪的是放在心头的人,自然不能用那些个肮脏手段还以颜色,这种被迫的坦诚,反而叫他有种吐出心声的放松和快感。
他咬了咬下唇,低低笑出声来,为自己怪异的心思,也为面前少女不折不挠的逼问,妥协般地承认道:“臣对娘娘却是与之前不同了,头次见娘娘,只想着娘娘或许对臣还有些用处,才出手将娘娘从景嫔手底保下来,后来……”
花无烨停顿了下,才偏过头有些狼狈地藏起眼底汹涌的情绪,尽量用克制的声音道:“臣虽不敢强求娘娘不会将心思放在旁人身上,到底存了私心,只想叫娘娘信臣一个人。”
“而现在,臣竟然私心里不愿意叫娘娘进宫,这样的容颜,臣只想藏起来不叫任何人看到。”花无烨手指描画着璎珞眉眼,却没有丝毫碰触到她的皮肤,即便如此璎珞却觉得那指尖像是直接刮到了自己心头,真真紧缩的酸涩源源不断地冒出来,止都止不住。
他只坦白了一丝一毫,却已经叫璎珞觉得情深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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