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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坚高声一句,下一刻,只见他和沈珞、冯聃二人,押着个灰袍小厮走了进来,而被谢星麒鄙薄身份卑贱的岳齐声,就跟在几人身后。
岳齐声身量不高,长相也十分平庸,唯独健壮的身形和极有神的桃花眼,为他整个人增添了几分气度,他听见了谢星麒之语,进灵院后,飞快地看了谢星麒和林氏一眼,但他不动声色,满脸的不知所措。
“岳师父,双瑞,你们——”
见到来人,谢星卓忍不住开了口,那灰袍小厮畏怕地看向谢星卓,刚喊了一声“公子”,便被谢坚一把推着跪在了地上,谢坚道:“县主,此人已经招了!”
秦缨颔首,谢坚便道:“把你刚才说的再说一遍!”
双瑞怯怯地抬眸看了一圈,见谢星阑与谢氏宗亲都在,便知此刻由不得他,于是哆哆嗦嗦地开了口,“小人跟着岳师父三年,是专门照看岳师父起居的小厮,三个月前,岳师父忽然得了两张药方,说是寻来的偏方,为了强身习武所用,他不许小人告诉旁人,每次都让小人去不同的药铺分开捡药,小人也不懂药理,便按吩咐去了,后来府里人问起,他也说是年纪大了,为了练功,需得用药强身,大家便没当回事。”
双瑞抿了抿唇,“但……但岳师父不让小人熬药,每次都亲自熬,也不许小人在跟前,后来某次,小人发现把两副药的药材混在一起熬,但有几味药,却被他扔在炉子里烧掉了,小人当时想着,既是偏方,那和寻常煎药并不一样,但小人不明白,为何要将不用的药材取出去烧了,那些药材价值不菲,如此岂非白白浪费了银钱?”
秦缨还未开口,宋启智先道:“自然是因为他想掩人耳目,将一副药分成两副药抓,再加上本不必要的药材混肴视听,免得被人一眼看出来!”
众人皆露赞同之色,秦缨这时看向谢星阑,“药方可在?”
谢星阑示意谢咏,谢咏忙从怀中掏出两张药方递上来,秦缨接过,略一分辨,将其中一张给了双瑞,“你看看这上面的药材,是否都在那两张药方之中?”
双瑞仔细辨别,很快点头道:“都在,果然都在,岳师父的药三日一换,他用了至少十副药,小人绝不会记错,小人抓药的药铺,一家在天水街的张记药铺,一家在百合巷的赵氏医馆,您若有疑,可派人去查问。”
连哪两家药铺都交代清楚,足见双瑞不曾撒谎,秦缨又将药方交给谢正襄,“谢老爷可以看看,这药方是否是当初林氏烧毁的那张。”
谢正襄指尖微颤的接过,很快瞪眸道:“这……县主是从何处得来?”
秦缨看向谢承,谢承上前道:“老爷,这是老太爷让老奴去城外庵堂找来的,就在老太爷去了五老爷府上的那天下午,他回府更衣后十分生气,期间问过老奴岳师父到五老爷府上几年了,当时老奴都未多想,只当他是被下人冲撞而生气,后来老太爷让老奴偷偷出城去找药方,老奴听命去了,当夜并未回府,没想到老太爷就这样走了。”
旁人的话谢正襄不信,可谢承对谢文舜忠心耿耿多年,谢正襄对他绝无怀疑,他看着手中药方,眼眶瞪得通红,目光一转盯着岳齐声道:“你……你这药方从何处得来?”
岳齐声额角溢出两分冷汗,却中气十足道:“这是小人在一游方道士处求的,因有男子壮阳之物,怕露于人前后被嗤笑,因此才做了遮掩,绝非县主说的那般。”
谢正襄半信半疑,又转而看向林氏。
林氏一见他脸色便知他起了疑心,登时羞愤跪地,“老爷这是怀疑妾身?妾身十七岁跟着老爷,十多年过去了,老爷还不知妾身忠贞?这么多年,妾身不要名分,一心只想为谢家开枝散叶,老爷看看麒儿和麟儿,妾身可有半点对不住老爷?”
林氏哭的梨花带雨,谢正襄亦往谢星麒和谢星麟身上看去,见谢星麒文质彬彬,仪表不凡,谢星麟年幼稚气,玉雪可爱,他心肠顿时软了。
见林氏哭诉,憋了半晌的谢星麟再也忍不住,当即“哇”地一声扔了哭丧棒,走到了林氏跟前,林氏抱住他,母子二人皆哭得可怜。
秦缨瞧见这一幕,缓缓摇头道:“其实这些是贵府私事,若与老太爷之死无关,旁人也无意戳破,但就在老太爷起疑当夜,他便暴病而亡,这怎不叫人怀疑?”
秦缨言语冷肃,一下将众人看好戏的心神拉回了谢文舜身死的命案之上。
她语声沉定道:“就在半个时辰前,我去了谢文舜院中,令守院子的小厮仔细回忆了当日情形。谢文舜死的当天早上,房门曾从内上闩,小厮叫谢文舜久无回应后,才察觉不妥,忙去唤了你与林氏前去,待破门而入后,便发现谢文舜跌在床前,而那瓶救命药,就在距离他不远处的西窗案几上——”
她微微眯眸,“小厮回忆,说谢文舜寻常会将药瓶放在床边的矮柜上,方便夜里取用,那天晚上,也不知怎么,却将药瓶放在了窗前案几上,从床边到案几,有五丈之距,一个身有宿疾的老人家,怎会犯这样的错?”
谢正襄眼瞳微缩,“许是那夜忘记了……”
秦缨轻嗤,“我让小厮仔细描述老太爷的死状,小厮说,老太爷当时躺在地上,脑袋朝着门口的方向,像是剧痛不止,想唤人求救,但假若一人发病,明知有救命药在房内,他仅剩的一点力气是会往门口爬,还是会去拿救命药?”
不等谢正襄接言,谢星阑先道:“当夜谢文舜更衣准备歇下,却不想凶手到了他房中,二人生出争执,谢文舜病发倒地,他本能拿到救命之药,可那药却被凶手夺走。”
谢星阑转身往南踱步,仿佛在模仿凶手夺药而走。
他又道:“当时凶手走到门口方向,因此地上的谢文舜朝凶手追去,等他咽气后,凶手为了不引怀疑,不敢将药品放回床边,便将药瓶放在了西窗下的案几上,但他惊慌失措之下,并未发现,如此反而会露了破绽。”
宋启智语声沉重道:“如此正合情理。”
他又看向秦缨,“县主只凭此处断定谢老太爷是为人所害?”
秦缨摇头:“自然也不止如此,除了尸体和药瓶的位置多有矛盾,我还在门闩上发现一处古怪,老太爷死后被大夫定为暴病而亡,房内一应物件并未移动,小厮也未做打扫,因此,门闩上一缕丝线被留了下来——”
秦缨从袖中掏出一方巾帕,巾帕打开,正是寸长的靛蓝丝缕,那丝缕极细,像从何处勾扯下来,离得远了,甚至看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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