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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我们都是来要账的（第1页）

这凌晨清冷的沿海小城，天边才刚刚有些泛白，渔人码头上已人头攒动，冷库的工人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他们多数打着哈欠，有的咗着烟强挑眉梢，有的干脆倚着墙打盹，没有人闲聊，仿佛如开战前的战壕一样安静。

“来了，来了，都准备了！”人群中有人说到。

所有人都从睡眼惺忪中振作起来，眺望着天边海天间的一缕白光。

一个，两个，渐渐的随着天边的白光点亮天空，稀疏出现在视野中的渔船连成了一片，如一群觅食归巢的企鹅，摇摇晃晃的向码头涌来，马达声和汽笛声引燃了整个码头和凌晨。

刹那间码头上已人声嘈杂，雨靴踩在混杂鱼腥的稀泥上发出啪叽声，进货的小贩们哄抢还价声，和鸡鸣狗吠声混成一片，没人听得到还有个中年男人疲惫沙哑的声音。

魏国家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站在舱口穿上自己的旧夹克，还不到40岁的人却显的有点苍老，他低头从船舱中出来，瘦削的身材托着这件浅旧棕色有些泛白的夹克却显得格外合身，他停在舱口活动了一下脖子，不时发出卡卡的骨骼错位声，然后从衣兜里掏出烟，点了一棵深唆了一口，表情果然也随着那飘散的烟雾舒展了起来，他那有日子没理的胡子衬着黑黄的脸颊，衣襟也因为太久不洗有些发亮，整体来讲还是一个不太讲究和体面的样子。

魏国家拿出手机眉头紧锁，十几个母亲打来的未接电话，时间从午夜到凌晨两点，这让他有不好的预感，那个时间母亲找自己肯定是有急事，自己是因为机舱里声音太大，昨夜又遇上远海的风暴，他根本没时间看手机。

他拎起水手小周预先准备好的一网鱼获，这是船上的规矩，船长下工时要带走一些尖货犒劳自己，也是要给担心自己安全的家人尝鲜。

魏国家边走边回拨电话，一边跟那些与自己同时下工的熟人点头打招呼。

电话接通时魏国家已经走上了高地，在码头出口的他随意的冲了冲靴子上的泥巴，就往停车场走了。

电话一接通，魏国家的心放下了几分，听声音他就判断母亲昨夜没怎么睡，但仍旧中气足，他马上就猜出母亲大概要说些什么事了。

魏国家觉得八成又是自己不省心的女儿惹了祸了。

“怎么才回我电话啊，你什么时候到家，哎算了算了，别回家了，你赶紧先去把莱莱给我找回来！”

魏国家一听，心里有谱了，嘴里咒骂，“这死丫头，又给我玩失踪！”

这时三个起早买鲜货带着东北腔的妇女热情的挡在魏国家身前，魏国家见闪了两下没过，就抬头看着眼前的妇女，脸上努力保持着绅士的微笑。

三个妇女看着魏国家手里提着的一网梭子蟹有点兴奋，“唉唉师傅，你这么大个儿的螃蟹得多少钱一斤？”

魏国家点点头，抬手往码头那边一指，“看到那白色顶的船没有，挨着那船下面那个摊位，十块钱一斤，不过，估计现在快卖没了！”说着魏国家假模假式的看了一眼手表。

几个妇女一溜烟就跑了，连句谢谢都没有，魏国家见人走了又垫脚往自己指的摊位望了望，嘴角微微扬起有点幸灾乐祸，“哎，老贾啊老贾，你不能怪我，谁叫你上次打牌截我的葫。”

偷笑着他突然想起手里的电话，又放回耳边压着声音，“妈，我知道了，这孩子都惯了，您又惯着不让打…不是喂喂，诶这信号不好。”

说着他赶紧把话筒拿的远远的，边走边远远的对着电话喊，听不到电话里母亲的喝斥了才又放回耳边，“喂喂，又能听见了，妈你放心吧…赶紧补补觉，我去找。”

“你别想着敷衍我！我告诉你这次不一样，往次莱莱跟你呕气出去都给我发信息，这次连信息都没有一个！我告诉你赶紧给我找回来把丫头，不然我…咳咳咳…”

伴随着电话里母亲的一阵咳嗽，魏国家的脸色阴沉下来，他有种不好的预感，突然担心起来。

因为他想起在出海的这几天，几个在同一片海域作业的船长在无线电里闲聊，聊起了本地的一则新闻，在东城区滨海公园的湖里发现了一具女尸，说是附近师范大学失踪的女学生，而魏莱上学的三中，就在横城师范和滨海公园中间的那片lc区里。

魏国家压制着自己脑子里乱蹦的想法，但豆子大的汗珠还是从额头生出来，他得先稳住母亲，不能让她知道公园女尸的事儿，想到这里魏国家胡诌了两句，“妈，我知道的，她又去她同学那个，就是那个总跟她一起玩的，叫晶晶吧，放心吧我去把她接回来，我知道的。”

魏国家慌乱的挂了电话，低头钻进路边一辆破旧的灰色大切诺基吉普里，把手机扔在副驾驶座上启动车子，手心里已经全部是汗。

这时码头上传来一阵高分贝的吆喝，“骂谁是泼妇骂谁呢骂谁呢，我告诉你，你全家都是泼妇，那个瘦爷们儿跟你买十块，你这跟我们要四十，是觉得我们外地人好欺负吗，来姐妹儿们，让这老头儿见识见识咱们北方…”

魏国家坐在车里，他的手微微颤抖像是冷的，却又满头大汗，他滑动屏幕翻着手机里电话薄，手上的汗打湿了屏幕让找电话也变的困难起来，他熟练的点了一棵烟，把车里的空调开到最大风量，随着空调口的嗡嗡声似乎整个中控台都在抖动，但此时的魏国家一门心思在电话薄里找寻一个名字，别的全然顾不上，哪怕车外是原子弹爆炸，世界末日他也全然顾不上了，最后他的指尖停在了陶玉婷这个名字上，看到这个名字后，他的表情才舒展一点，心里暗想，下次可要记得给人家备注，不然自己存的是谁自己都不知道。

电话里一阵等待，一个慵懒的声音从电话另一边传来，“是莱莱爸爸吗，这么早有事吗？”

“不好意思啊，我家莱莱昨晚没回家，想问问你家晴晴回家了吗？”

“回了呀！你等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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