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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当然,也不看我家将军是谁!”李顺听了,心里好生受用。又笑了笑,低声补充道:“此人是归德节度使的长子,心肠不坏,就是傲得有些厉害。一直想跟我家将军在武艺上分出高下来,都较量了好多回了,可每次都没占到上风!”
“噢,原来是跟你家将军惺惺相惜。怪不得他一听说王某是来投奔郑将军,就立刻态度大变。”王光善祷善颂,顺着李顺儿的口风吹捧。话音落下,心中猛地又是一凛,停住脚步,愕然问道:“你说他是谁的长子,归德节度使?哪个归德节度使?”
李顺被他的表现给吓了一跳,也停住了脚步,愣愣地反问。“当然是归德节度使高行周了?白马高行周?除了他,还有哪个做过归德节度使的人姓高?”
“啊——”王光像被雷劈了般,站在干净整洁的道路上,两眼发直,鬓角的头发上下飘舞。归德节度使高行周,乃是与郭威、史弘肇、符彦卿等人齐名的老将。小皇帝刘承佑为了牵制符彦卿,才将此人和他的儿子高怀德特地调回了汴梁附近的宋州驻守,一直恩遇有加。然而,就在刘承佑最需要人替朝廷卖命之时,高怀德却出现在了郭威的大军当中。如此想来,从博州到东京汴梁,此时此刻,肯阻拦郭威大军的,还能剩下了谁?
第八章峥嵘(九)
虽然早就料到了刘承佑肯定会众叛亲离,然而当得知归德军节度使高行周已经起兵响应郭威,并且将嫡亲长子高怀德派到对方帐下做开路先锋的时候,小吏王光的心里,依旧感伤莫名。
他依稀记得自己临出汴梁之前,朝廷还向定州、瀛州、莫州,以及河北其他各地传去了圣旨,着令各地手握兵马大权的诸侯们,从背后出兵牵制郭威。而如今,那些诸侯的将旗,好像也都插到联军大营的木墙上了,全天下肯接朝廷圣旨的,还能有谁?
“怎么,莫非你跟高怀德的老子有过节,一听见他的名字就如此沮丧?”见王光突然之间就变得神不守舍,李顺愣了愣,迟疑着询问。
“啊,没,没有!”王光瞬间缓过心神,讪笑着摇头。“我,我只是没,没想到高行周也会起兵而已。他是一镇节度,我不过是个跑腿儿的小吏,跟他哪可能有什么过节!”
“那就好,否则,眼下咱们跟高家算做一伙儿,你想找他们父子的麻烦,可就不容易了!”李顺闻听,心里也是一阵轻松。笑了笑,坦诚地补充。
总是说别人傲气,他却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此刻说话的态度是何等的无法无天?区区一个寻常小校,谈起向一镇节度使寻仇来,眼睛和话语里,居然没有丝毫的畏惧。不愿意去找对方的麻烦,居然是因为彼此属于同一个阵营,而不是彼此之间,实力、地位相差悬殊。
然而,如此嚣张的气焰,落在王光的眼内,却令此人愈发坚定的相信,前来投奔沧州军这步棋,走得是半点儿都没错。因此,略作斟酌之后,又低声说道:“高行周父子肯起兵接应郭枢密,恐怕不单单是出于同情。事成之后,郭枢密恐怕至少得再拿出一个节度使的位置以酬其功。”
“那是自然,没好处的事情,这些人怎么可能会干?”李顺儿对此深表赞同,笑了笑,用力点头。“什么疯豺、老狼、白马、鹞子,其实都是一路货色。不过,左右是慷刘家之慨,高行周父子要得再多,总好过领兵挡在咱们的半路上!”
“那是!”王光想表达的,却根本不是李顺所说的意思。笑了笑,继续低声补充道:“郑,咱家大人有勇有谋,又跟郭荣将军是结拜兄弟。此番若是再狠狠打上几场硬仗,恐怕谁也不能再像上次那样,对他的功劳视而不见!”
“应该是吧,一个节度使位置,总是跑不掉的。”李顺儿想了想,脸上涌起几分憧憬,“就不知道是哪一处的节度使了。咱家将军什么都好,就是年龄太小,资历也太浅了。否则,郭令公如果做了皇上,天雄军节度使的位置就会空出来,届时……”
做部将和幕僚的,有谁不希望自家所辅佐的主公平步青云?因此话里话外,李顺儿从不掩饰自己对前途的渴望。王光听了,心中顿时又是一热。刚想再试探几句,看看自己能不能谋到个好一些的位置,以便将来跟着郑子明一道鸡犬升天。耳畔处,却忽然传来一阵雷鸣般的战鼓声,“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已经开始演武了!”李顺立刻从白日梦中惊醒,撒开腿,朝着不远处的山坡狂奔,“王大人您快点儿,迟了可就没热闹看了。自打到了沧州之后,咱家将军已经很少再跟别人交手。”
话音落下,他已经跑出了百步之外。小吏王光见到此景,也只好拖着疲惫的身体,在后边紧追不舍。
不多时,二人翻过了山梁。气喘吁吁挺住脚步,手打凉棚向鼓声响起处观望。恰看见,郑子明和柴荣两个拨转了坐骑,面对面再度开始加速前冲。
“小心,这回我可不会留手!”柴荣身上,再也见不到平素那种文质彬彬模样。大喝一声,策马疾驰。前端包裹着毡子的骑枪稳稳端平,直奔郑子明的左肩窝。
毡子上沾满了白垩粉,只要戳中目标,就会留下一个巨大的白斑。面对面急冲而至的郑子明,岂肯让他得手?在千钧一发之际,猛地一拧腰,让过“枪锋”,手中钢鞭挂着风,狠狠地砸在露在毡子外的枪杆上。
“呯!”看不出是什么材料做的枪杆,瞬间被砸成了一个巨大的弧形。紧跟着,又迅速绷直。握在枪杆上的双手,也被震得青筋乱绷,却始终没有放松。相反,双手的主人柴荣猛地一收胳膊,将同样包裹着毡子的枪纂调转向前,借着战马的奔行速度狠狠一戳,“着!”
“想得美!”郑子明大声断喝,调转钢鞭,奋力外推。急戳而来的枪纂,被钢鞭推得猛然一歪,借着惯性,滑向了他的身后。紧跟着,挥鞭郑又被抡了起来,凌空横扫,“赶紧低头!”
这一鞭,虽然没有使上全力,速度却快得如同闪电。柴荣闻听,想要撤枪招架已经彻底来不及。只能按照郑子明的要求,迅速低头躲闪。包裹着一层毡子的钢鞭,贴着他的盔缨迅速掠过,随即,又被郑子明控制着在半空中游龙般反转,“呜”地一声,砸向了战马的护臀。
“呀!”柴荣没想到郑子明一记杀招之后,还紧跟着又来了一记。慌忙将长枪后递,阻挡钢鞭的落势。才将枪纂递出了一半儿,耳畔只听见“啪”的一声,紧跟着,胯下枫露紫猛地向前一蹿,悲鸣着落荒而逃。
“吁,吁——”柴荣大声喝止,腾出一只手,试图安抚战马。可怜的枫露紫虽然因为郑子明在最后关头手下留情,没有被砸趴下,但屁股处却痛得发麻。根本不理睬主人的安慰,只顾疯狂地张开四蹄狂奔,直到跑上了对面的山梁,才终于筋疲力尽地停了下来,低着头悲鸣不止。
“好卑鄙的战术!”柴荣纵身从马鞍上跃下,一边检查枫露紫的受伤情况,一边摇着头叫嚣,“子明,这可不是君子所为。我刚才……”
“射人先射马,手里拎着钢鞭也是一样!”郑子明一路尾随护送柴荣上了山坡,然后带住坐骑,笑着回应,“我骑术照着大哥相差太远,不另外使些手段怎么成?放心,刚才只用了一分力气,保证不会伤到它的筋骨!”
“那是你的一分力气!”柴荣看了他一眼,苦着脸耸肩。
别人的一成力气,顶多让枫露紫受点儿皮肉伤,养上一晚上就恢复如初。可郑子明的一成力气,却足以令风露紫小半个月上不了战场。而如今大军渡河在即,自己却没有一匹好马乘坐,万一因此而错失了报仇的机会……
“我送你一匹辽东菊花青,绝对不比你这匹枫露紫差!”郑子明笑着打断他的话头,大声许诺。
“要不比你的这匹黑龙驹差才行!”柴荣知道自家兄弟最近财大气粗,索性狮子大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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