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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城市里活得最难的人（第1页）

武主任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他把介绍信认真装进信封锁在办公桌里，然后才对秦淮说：

“按从前的惯例粮库每年都要把陈粮处理掉，然后再装新粮，你这次来正好有个机会，

新领导从外地调拨了一批粮食，收下来以后我们才发现是陈粮，如果被查出来县里很多人要受牵累，所以地区领导决定卖掉陈粮换新粮，正好可以处理给你，不过粮库私自卖粮不合规矩，秦淮，把粮给你粮库要冒不小的风险。”

“明白，我保证配合主任工作，你怎么说我怎么做。”

“最主要是不能声张，虽然是陈粮，但是价钱还是要按照新粮走，这也可以？”

秦淮被武主任的紧张态度影响，不声张本来就是他要做的，听到这里连连点头说：“只要不让主任为难，咱们就按规定走就好。”

虽说是有正常手续，可从国家粮库弄走粮食，终究是不合规的，这种操作不能细查，细查就是违规要坐牢，可以看的出来，武主任非常谨慎，如果不是秦淮的要求，今天换成任何人来都办不成。

这批粮食半夜送到村里，秦老栓亲自带着几名知情的村干部卸货，就连瘦弱的妇女主任也和男人一样，满脸开心的扛粮食。

十万斤粮食进仓之后，秦老栓他们几个村干部都像没事人一样，该做什么还做什么，秦老栓每天还会因为村里的救济粮不到位去公社磨。

这年代的人无论是智慧还是做人，都要强于几十年后的发达时期。

办完这件大事，秦淮算是放下了心底的包袱，又开始回归了正常生活，每天都在店里修车卖东西。

说实在的这年代修车真的不赚钱，幸亏肥皂一直在卖着，夹杂着这些私货，家里的日子才算是能过的下去，秦淮现在和张可颐结婚，在县里的目标也变大了，不敢轻易做投机倒把的生意，每天安心在店里呆着，修车店也成了附近人们聚会的据点。

“秦淮，嫂子想求你件事行不行？”一个叫白梅的女人忽然神秘兮兮地凑到秦淮面前问道。

她是税务局长的老婆，生活条件比普通人好上不少，从前和大部分领导一样，眼里不可能有秦淮这个人，现在放下架子主动也加入了修车厂的群聊，也能和街道上的大妈大嫂一样接地气。

“嫂子，这可不敢当，你是局长夫人，有什么事我能帮上忙？”

白梅送了一个白眼说：“你还是县长的老公呢，怎么帮不上？”几个妇女一起笑起来，张可颐虽说只是办公室主任，可大家都习惯叫她张县长，因为她才来到就要升职的消息一直在传。

秦淮隔壁的孙大妈说：“当时就看秦淮这小伙子不错，想给他介绍我外甥女来着，幸好没说起，不然现在没脸见张县长了。”

孙大妈才说完，就被人嘲笑说：“老孙，上次张县长和你打招呼，你吓得结巴都忘了？”

这是孙大妈的人生污点，逮着说话的人要去算账，气氛看起来非常轻松，其实像他们这样年纪的妇女，生活远没有看起来快乐，很多人三十多岁就已经白头，可以说，她们是城市里活得最难的一批人。

作为妻子，她们首先要保障丈夫们不至于被饿倒。丈夫们一饿倒，家庭也就没了基本收入。作为母亲，她们还要保障儿女们维持在半饥半饱的状态，还不会被饿死。

在食物定量的年代，每个人都很难吃饱饭，想要照顾家人，有人必须要做出牺牲，于是妇女们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自己的口粮让出来给男人孩子和老人。

如果不吃饭也能将就着活，她们肯定会一口饭都不吃；如果身上的肉割下一块还会长好，她们也会毫不犹豫从身上割下一块肉来给全家人炖上，这些朴实而又伟大的女人，在艰难时期做了巨大的牺牲。

孙大妈本来不抽烟，现在只要街道干部到面前，她就会抽上两支，因为抽烟的人会额外得到一条便宜烟票，烟票是稀缺物资，不管是送人还是换粮票，都是最好的东西。

秦淮曾经问过她：“大妈，我怎么看着有时候领导不在，你也点上一支，你有烟瘾了吗？”

孙大妈摇头说：“没有，抽烟是因为能止心慌。”

旁边的大妈揭穿她说：“秦淮，别听她骗人，抽烟是被逼的，因为可以止饿，她说饿得不行的时候抽上一支，肚子里有东西就能暂时忘掉饥饿了，你别看老孙是个马大哈，为了她的家人和孩子做了太多。

平时这个孙大妈甚至有点势力眼，秦淮对她有些意见，但经过这一次，才算是彻底了解了她这样的人。

在场的每个大妈身上或多或少有些小毛病，但说到付出和奉献，他们做的最多。

见大家聊的热闹，白梅才低声说道：“县里在发优待券，主要领导可以多领一份，你家张主任的级别，应该能领到的，如果你们你不用的话，我想用粮票跟你们换，我女儿生孩子没奶，孩子每天饿得嗷嗷叫，百货大楼的代乳粉只能凭票供应，平时买不到，能不能跟张县长商量一下？”

秦淮想了想说道：“白大姐，这是我爱人的票我不能替她做主，这样行不行，今晚我问问她，如果可以的话我就给你。”

“那太谢谢你了。”白梅连忙感谢，这年头哪怕她爱人是税务局长，紧俏物资也同样受到管控。

就这样秦淮的这个小店门口，俨然已经变成了县里高端物资交易市场。

随着天气变冷，县城的管控变得很严了，前阵子随处可见衣衫褴褛的农民，现在也看不见了，县里开展治安大行动，禁止人口随便流动引起县城的骚乱。

缺粮的农民只能走向农村，只是如今的农村，家家本来就已经吃不上饭，这些外来乞讨者经常走上一天也吃不到一粒粮食。

秦淮明白，形势果然和他记忆中一样，饥荒又要发生了，他绝望地看着这一切，只能感觉到无能为力。

秦老栓忽然出现在门口，秦老汉忙招呼他说：“老栓，你怎么来了？”

“刚在县里开会，公社又要开始办大食堂了，路过来看看你们。”

听到大食堂三个字，秦淮不由打了个冷战，呆呆看着秦老汉不见外地给秦老栓下了一斤挂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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