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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生辰礼（第1页）

梅娘觉得自己仿佛躺在一片云中，四下柔软。有人温柔地揩了她面上的泪痕，又握着她的手，轻轻地摩挲着，好似是当年涵儿做姑娘还未嫁给师乾瑛的时候。梅娘便想起来她当年照顾这个小妹时的场景，眼中又流下泪来了。

“涵儿……”

“姐姐，我在，你看看我……”细嫩温柔的衡京小娘子嗓音，梅娘好似在哪儿听过。

“姐姐怎么还不醒……”

“将要醒了，你且再等等。”另一个寡淡素净的嗓子，雌雄莫辨的，却着实好听。这嗓子她也听过的，一时间还是想不起来。

梅娘忽的一机灵，那衡京小娘子嗓音，不正是她的胞妹涵儿么！

她瞬间睁开了眼，便瞧见那个数日未见却丰腴了许多的小娘子正目露担忧地坐在她榻边。她见她醒了，面上十分惊喜，喊道：“姐姐！”

梅娘见着涵姨娘，眼里又落下泪来了，她坐了起来，抱住了眼前的涵姨娘，哭将开了：“我的涵儿，姐姐就算是死了能见着你也是好的。”

涵姨娘亦是簌簌地落下泪来：“姐姐，我没死的，你也没死。”二人抱头痛哭了一番，半晌才好。涵姨娘安抚地拍了拍梅娘的背，便下了榻，跪在了地上朝着一旁深深地磕了三个头：“妾不知如何感谢郎君。”

梅娘便听见方才那个寡淡素净的嗓子含了笑，仿佛一匹春锦上落了几瓣花：“我昨儿说送你生辰礼的，你喜欢就好。”梅娘终于想起来这个嗓子了，那个嗓子隐在帐幔后看不清，她忙从榻上下来，便看见那边的案后跽坐着一白衫似雪的清贵郎君。

碧波漫漫，清和如许，果然是南定公世子师玟清。

梅娘便也跪下了，一样磕了三个实打实的响头：“谢过世子救我家胞妹。”

师玟清挥了挥手让她们起来，说道：“你们且叙旧罢，我今儿的礼送到了，明日再来叨扰。”她仿佛一朵清风流云，起了身，便出去了。

梅娘心中实在震惊，忙抓了涵姨娘的手，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涵姨娘将梅娘引到软榻上，二人并肩坐着，这才细声细气地说道：“世子大人有大神通，将我从阎王爷手上劫了回来，我前些日子才醒，身子都好了大半，姐姐不必担心我。”梅娘闻言，忙细细地看她面相，果然见她气色红润，便又撸起涵姨娘的衣袖来，又抚了抚她的肩头腰身，发现涵姨娘果然圆润了些，不再是在大师府里头那般形销骨立了无生气的模样。梅娘温柔的杏眼中流露出感激来，她朝着师玟清离去的方向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道：“世子真是神仙下凡了。”

“那可不。”涵姨娘亦是一脸的感动，她紧紧地握着梅娘的手，又说道：“世子大人昨儿说送我生辰礼，今儿却将姐姐送来了，我心里实在感激。世子救我命在先，治好我一身的毛病，又将姐姐救出那龙潭虎穴之地，此恩我无以为报，唯有来世为世子结草衔环做牛做马了可报答了。”

梅娘点了点头，十分赞同，她听到涵姨娘说大师府是龙潭虎穴之地，忙又问道：“涵儿，今儿我才知道你是被人勒死的，你可知是府里头谁做这样的恶事？”梅娘并不算蠢人，如今妹妹没死，那今儿晚上的闹鬼之事便显然是有人故意所为，倒诈出个嘴上不严的婆子来。

涵姨娘说到此处心中当真是无比仇恨，她用力地捶了一下软榻，恨恨地说道：“是老夫人命人将我勒死的！”这话与梅娘听得的“你找旁人寻仇，我，我也是奉命做事，我并不想将你勒死”完全吻合，那婆子本来就是朴氏身边的得力老妪。

“老夫人何故要杀你？”梅娘心中大惊，她生下来就是朴氏身边伺候的人，如今也伺候朴氏许多年了，与朴氏在一块儿的时候甚至比与自己母亲在一块儿的时候还多，“虽说老夫人有时有些刻薄，却并不至于杀人呀？何况你与老夫人无冤无仇的？”

“无冤无仇？这仇海了去了，你知道阿娘是如何死的吗？”涵姨娘目光灼灼，“阿娘便是被她害死的！”梅娘倒抽了一口凉气，眼里又涌起泪来：“阿娘伺候老夫人这般用心，老夫人何故要杀阿娘？”

“还不都是因为阿娘知晓了她的秘密！她便要杀人灭口！”涵姨娘眼里也流出泪来，水光涟涟更衬得她眼中恨意滔天，“连我也一样，她疑心我从阿娘处知道了她的秘密，便借了秦洁玉的手要将我置于死地。我溺水将死，她还差人来将我活活勒死！”涵姨娘浑身抖如筛糠，她握着梅娘的手一直在打颤，“姐姐，你可知被人勒死的感觉是如何的，我浑身的血都在往上头上涌，眼前全是血色，喘不过一口气——”

涵姨娘痛苦地闭上了眼，梅娘忙捂住了她的嘴，不许她接着说下去。这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却要听她亲自说自己是如何被身边的主子差人活活勒死，这是她唯一的胞妹！而七八年前病逝的母亲，却也是被伺候数十年的主子给害死了，这叫她如何接受！

梅娘将涵姨娘抱在怀里，二人又哭起来，撕心裂肺。

“我从不知我能这样恨一个人！我从前被秦洁玉和三爷如此折腾，只想死了了却此生，只是如今我不想死了，我要睁着这双眼，看看这些人，这吃人的肮脏师府，是如何死无葬身之地的！”涵姨娘哭累了，她哭的比上回还要彻底，许是在血亲前才能真正哭的肆无忌惮，一双杏眼都肿了。她絮絮叨叨地和梅娘说着这些日子从世子处得知的消息，说着这些年在正房吃的苦头，说着在世子府上如何优待，又说起自己那个荒唐诡怪的梦来。

涵姨娘并不知道，她说的这些话当真一语成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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