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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下海（第1页）

第二天，周小红早早地起床化了淡妆，又郑重地将那条珍珠项链戴在脖子上，才换上制服赶去上班。

当在餐厅吃过自助早餐的陈闵明经过前台时，无意间看到前台化了妆戴着珍珠项链的周小红，他的目光竟然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过去。前台这个平时从来不多与自己闲聊的腼腆女孩，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悄悄地变美了呢？陈闵明在心中暗暗惊奇。周小红的五官眉眼都没有明显的变化，可看上去就是跟自己初见她时很不一样了。

周小红也看到了陈闵明，她大大方方地跟陈闵明打了个招呼，并微笑着用手指了指脖子上的项链，再次感谢了陈闵明的礼物。

反倒是陈闵明支支吾吾地回应着说自己去餐厅吃早饭，然后匆匆落荒而逃了。

那个时候，陈闵明还没有多想，他认为自己的心里只有彭秋。那么高傲得如同白天鹅一样的女孩，那么手眼通天的大小姐，却因为懂自己，且欣赏自己，而愿意无条件地帮助自己。陈闵明想想这件事，心里就有着说不出的兴奋和骄傲。

可他又不知道如何同彭秋有进一步发展。长这么大，陈闵明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做买卖赚钱上，不要说从来没谈过恋爱，就是连怎么追女孩子，他也不会。到底是不会追还是不想追，陈闵明自己也想不明白。现在，生活中出现了彭秋这样公主般的精英人物，陈闵明只是本能地觉得自己要与她走得更近一些。

可是，这难道就是爱情么？陈闵明倒从来没有仔细想过。他在心中自嘲道，像我这种人，哪怕连爱情，也都需要附带着精明计算的功利吧？

***

1992年的夏天闷热无比，我每天都在盼望中等待着自己离开市政府招待所里小托儿所的日子。

在托儿所里，我已经是个子最高的小朋友。比我大一岁的洋洋姐，早几个月已经离开了托儿所去了市政府幼儿园。她爸爸吴建东是机关工作人员，他像自己所有同事一样把孩子送到了那里。

现在我已经三周岁了，也要像洋洋姐一样离开小托儿所、进入市政府幼儿园。托儿所的小白阿姨逗我：“等你离开托儿所，中午可就吃不到管师傅现做的沙琪玛啦！市政府幼儿园也没有你最爱吃的拳头一样大的大虾和红豆冰棍哦！”

我不为所动：“可是我以后就可以又跟洋洋姐一起玩了呀！我们还能下幼儿园一起回家！”那时我所不知道的是，当我开心地期盼着能再跟比我早几个月进入幼儿园的洋洋姐玩耍的时候，她的爸妈正打得不可开交。而高燕霞和吴建东打架的起因，竟然是南巡谈话。

***

高燕霞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一直心神不宁，连很多在市政府招待所里同她没有工作交集的人都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一开始，人们只以为她是因为要竞聘客房部经理一职而压力过大；可是很快，大家发现让高燕霞变得如此失神的原因似乎不是这个。当她在若干个早晨顶着红肿的双眼来到班上之后，冯雁终于忍不住找了个机会向她询问：“燕霞，你最近到底是怎么了？遇到了什么事？”

连日来原本故作坚强的高燕霞被闺蜜这么一问，眼泪汪汪地说出了实情：“我跟洋洋她爸，在闹离婚。”

冯雁大感意外：“你跟吴建东要离婚？你提的还是他提的？你们俩一直以来不还挺好的么？闹什么离婚啊？”

高燕霞一边拭去自己眼角的泪滴，一边哽咽着说道：“因为他非要辞职，要去深圳下海。我不同意！”

在燕东市外经委工作的吴建东，向来是一个做事风风火火力争上游的人。总设计师的南巡谈话在春节后被广泛学习传播，紧接着，这谈话在各地风风火火得掀起了官员的下海潮；这股风潮让高燕霞的丈夫，也就是洋洋姐的爸爸吴建东也心潮澎湃。在内心激烈纠结了几个月后，他终于也决定要辞职去南方闯闯。

虽然后来我们知道，在92年与吴建东抱有同样想法并付诸实际行动的人并不少；我们也知道了，这帮人里面，有同样揣着一份简历南下深圳的许老板，和在杭州拿着3万元创办黄页的马老板，他们将在接下来短短二三十年内，创造令人难以置信的财富神话，和其他故事。

1992年给了无数人重新选择命运的可能，那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状态的分界点。聪明的人，甚至早在几年之前就已经做足了准备。但在当时，无论国家多么号召和鼓励，一般老百姓仍然认为，丢掉干部身份丢掉铁饭碗，跑去做个体户或是创什么业，这在绝大多数人看来，就跟疯了没有什么区别。千百年来，士农工商，士排在最前面，商排在最后面，这才是老百姓心中不变的真理。燕霞姨同大多数燕东人一样，向来视编制为生命，她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丈夫吴建东口中的想法。

高燕霞只觉得他是在南方有别人了，下海倒不过是个借口罢了。这两口子，因为吴建东要下海这件事，从春天一直吵到了夏天，中间打了无数次架。我妈方真真知道这件事后也去专门劝过高燕霞，可是高燕霞两口子已经打到不可开交的地步了，似乎谁劝都没有用。

***

我妈方真真带我回姥姥姥爷家吃饭时，无意间跟我姥爷方清然聊起了高燕霞两口子因为吴建东辞职下海而吵架的事。

方清然不胜唏嘘地感叹道：“我带的小青年里头，最有能力的就是吴建东和你那个高中同学白燕升。吴建东脑子活络，喜欢琢磨事情，又往往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而白燕升老实低调，遇事全听领导意见，虽然从没亮眼表现，却也从来不会出错。”

方真真说：“白燕升上学时就是那样闷哧闷哧的，又听老师话学习又好，这么多年了没变过。而吴建东，就是人家脑子活，才不甘寂寞下海了啊。听说现在深圳那边挺挣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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