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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哲也不说话,盯着饭盒,见水烧热,从自己贴身内衣下摆撕下一条棉质布料,把严黎拖到身边,脱了鞋给他揉脚,然后用沾着热水的布条一点一点擦拭,按摩。
天色还很明亮,太阳尚未落山,金色的余芒斜射群山,让疲倦不堪的两人放松下来。
严黎先还是呆呆的,后来脚上的经脉被揉开了才开始皱眉忍痛,邹哲看他咬着嘴唇一声不吭,玩心顿起,找着一个穴位用力按下去,严黎果然从原地弹起来,被他握着的那条腿大力一缩,又被他强硬的按住。
“轻点。”严黎知道他是故意的,却没有恶意,只能撇撇嘴,小声哼了一声。
“你这几天怎么了,不能告诉我吗?”邹哲手下果然放松,将两只脚都揣进自己怀里暖着,轻声问他。
“早让你别跟我一起来。”严黎双脚用力一蹬,动手拿出替换的袜子穿上,套上高山鞋,然后才慢慢地回答了他,“上次我跟你说,我很不好。不好的时候,就一个人出来走走,走累了,就会好起来。”
他像说谜语一样语焉不详,但是邹哲竟然奇迹般的听懂了,于是双脚一伸,歪着头看着严黎。
“亲爱的,轮到你了。”邹哲这回没用唇语,微笑着一个字一个字清晰明了的说出来。
严黎横他一眼,先拿出医药包,拖过邹哲的手,先给他换药换纱布。邹哲手上的纱布经过一天长途奔袭,已经被染成了泥土一样的褐黄色,伤口恢复的却很好。严黎给他包扎完手,又去拖他的脚,邹哲却灵敏的闪过,脸上笑意收了起来,目光闪动,被火光一衬,晶亮。
“亲爱的,轮到我了。”严黎望着他一笑,出手如电,抓住邹哲一脚,脱了鞋袜,寻到关键穴位大力揉按,然后换另一只,动作行云流水一般迅捷有效。
邹哲一边咬牙接受“报复”一边回味刚才那三个字,竟觉得此时此刻的酸胀刺痛也甘之如饴,不由暗叹自己果然是鬼迷心窍,情窦初开便深陷情网,难以自拔。
这是他们最后一个能够在干燥地面上扎营的晚上,明天早晨,就该开始攀爬2号峰和3号峰,计划行程一天,必须一鼓作气拿下,如果脚程太慢被迫在雪峰上过夜,那就凶多吉少。
邹哲装备不全,没有登山手套,严黎坚持把自己的给他,自己撕开羽绒背心用简陋的针线技术缝了个奇形怪状的玩意儿套在手上,外面用防水布紧紧裹住,聊胜于无。邹哲本来不肯要,但看着严黎那种隐压怒火的坚持神态,便不再推拒,不过要求自己开路。这次严黎没跟他争,把剪烂掉的羽绒背心残余物统统塞进邹哲衣内,防水布裹了几层,活像个人肉粽子。邹哲不敢再跟他作对,自己走到一边悄悄改装,才能活动自如的上山。
但是他们的运气简直差到了极点,头一天晚上还是繁星万点,第二天尚未起床就听见行军帐篷上密密麻麻不肯稍作停歇的雨声。严黎探出头一看,不仅有雨,还夹杂着黄豆大小的冰雹,并有越下越大的迹象。思虑再三,他还是决定趁早上路,与时间赛跑。
可是运气差就是运气差,人力难以扭转,冒着雨雪艰难上行,严黎的备用冰爪因为超负荷使用直接崩坏了一只,两人尽了全力行进,等到太阳西下时,才堪堪走到3号峰脚下。
严黎手都要冻僵掉,几乎没有了知觉,衣帽上都结了一层薄冰,敲都敲不下来。他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知道只能冒险夜宿雪峰,便想喊住走在前面的邹哲。
邹哲体力倒是惊人,此时行走速度也没慢下来多少,但是光线渐差,这样的速度并不是一件好事。
严黎疾走两步,忽然腰间登山绳一紧,拉得他控制不住的往前一歪,差点摔倒。他心跳骤紧,稳定住身形,却发现绳子没有继续往前方拉紧,于是内心稍安,岂料紧紧把邹哲和自己系在一条直线上的登山绳稍作停顿之后又再度紧绷,巨大的拉力把严黎整个人往前带过去。
“邹哲!”
下意识的大叫一声,严黎知道大事不好,一咬牙,干脆跟着那股力量向前滑行,途径一块凸出地面的大冰块时伸手紧紧抱住。
腰间的登山绳又是一阵猛拉,然后仿佛到了尽头一样,维持着刚才的力度紧贴着冰面绷住,没有继续向前。
整个天地都没有了其他声音,严黎抱着冰块死死趴在冰面上,两只手掌已经完全僵住,透过挡风镜看到前方只有绵绵不绝的风雨雪,耳边也只有大自然的怒吼声,根本没有邹哲的一点声息。
他狠狠咬住嘴唇,空出一手,拉住紧绷着的登山绳摇动了三下,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
还好,这次邹哲没有让他等太久,很快回以三下轻摇。
严黎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半,四体伏地,只稍微抬头,一点一点往前方爬动。
绳子慢慢松弛下来,没有继续向前移动,看来邹哲已经稳住,起码没有胡乱移动。爬行了一段距离,严黎很快在看似平坦的冰面上发现一个不大的缝隙,登山绳的另一端延伸其中。他更加小心,几乎是一厘米一厘米的移动,如果还有其他裂缝,难免连他也会一起掉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严黎终于到达目的地,刚把头伸到冰缝上方,就发现底下的人已经脱了头部的装备,对着自己仰头一笑:“我找到一个宿营的好地方。”
严黎要气得吐血,这家伙到了这地步还有心思打趣,也非常人。
确定底下没有危险,且距离地面不高之后,严黎还是同意了邹哲在此地过夜的建议。他掏出一把匕首插进冰缝附近的厚重冰层,取出备用绳索缠绕数圈,又搬来附近的冰块把那把宝贝匕首团团围住,用宝贵的饮用水冻住底部,这才顺着绳子滑到地洞中。
冰缝里的温度跟外面一样低,但是少了雨雪就给人截然不同的感觉,邹哲等他一下去就自觉的打开登山包,把该做的事情做完,又拿出一次也没用过的宿营用锅灶煤气罐一套,两人一起躲进帐篷里准备晚餐。
食物很充足,水也不缺,头顶上漏进来的雪块冰雹取之不尽。
帐篷里的温度渐渐升起来,严黎这才觉得双手胀痛无比,连弯曲都做不到。那双粗制滥造的简易手套几乎要粘在肉上,严黎用牙齿才好歹撕下来,再一看几根手指,都已经成了青紫色。
邹哲比他还急,捧着严黎的手,将手指一根一根含进嘴里暖着,等到针刺似的痛感浮上来,才拧开从剧组抢来的一瓶高度白酒,用纱布沾着酒液擦拭。
严黎觉得自己的手要烂掉一样的疼,咬着嘴唇硬挺,还是忍不住发出几声低吟。
邹哲一边给他擦拭,一边把剩下的白酒递过去,严黎就咬住瓶口,仰头吞了几大口。身体很快回暖,胃部因为酒精而麻痹,连手上的疼痛也减轻不少。他见此法有效,干脆把那瓶本就不多的白酒全部喝干,等晚餐煮好时已经醉眼朦胧神志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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