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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兀良见他心意已决,只得作罢。一时结盟之事已定,便约妥时日会师。安代王调兵遣将,指派的仍是御剑、什方、郭兀良几人,盖因白石迷宫地形诡奇,不识途者步履维艰矣。必王子一听要与毕罗并肩作战,一定请求同去。安代王子嗣虽丰,除我龙必年已及冠,雪羚、兔采两位公主已过簪花之龄外,余下均是稚龄幼童。族中上下,早将必王子视为未来国君。王后又爱逾性命,平日娇惯异常,如何舍得他远赴险地?必王子执意前往,言辞恳切,尽是些“孩儿亦有青云志”云云。安代王暗中思量,必王子成年以来,并无甚么拿得出手的战绩,说到威名远扬、英武善战,尚不如车唯、小亭郁等平辈中人,比屈方宁更是远远不如。这次远征吞并扎伊,如无意外,应该是千叶十年之内最后一次发动大规模战争。此后战略重心,都要放在归整收编、休养生息上,不再对外扩张。必王子要在族人中间树立自己英伟骁勇、雄霸天下的形象,这一战便是最佳时机。正有些动摇,想到盟军奸猾,征途崎岖,又迟疑起来。却听必王子朗声道:“父王,孩儿年轻识浅,事事少不得要向天叔、郭师父请教,断然不会轻举妄动。听说天叔军中有一位少年队长,素有百胜之名,人称追风千人斩。如能让他与孩儿作伴,必能护孩儿周全。他上次也曾随同天叔出征,熟悉道路,更非别个可比。”安代王斥道:“胡闹!人家屈队长大病初愈,岂能受车马颠簸?何况他是你天叔心腹爱将,率领十六军第一精骑,以一敌百,不在话下。平日出战都是先锋,连中军都不曾待过,你竟让他替你做护卫?真是无礼之极!”必王子忙向御剑道歉,连声道:“侄儿原来不知。”御剑挥手止住,道:“我本来没打算带他去。殿下既有此意,便让他领二百人护卫左右罢。”安代王忙叫必王子赔罪称谢,又喝令道:“你与他只当平级论交,平日要如亲兄弟一般相处,不许轻慢半分!”御剑淡淡道:“哥哥说哪里话来。战时不比往日,须等级分明才是。”向必王子意味不明地望了一眼,起身走了。必王子从小对他又敬又怕,见之不禁心惊胆战。一出帐门,还不及向母后禀告,便将车唯找来,劈头道:“你说姓屈的两只手全废了,到底是真是假?”车唯道:“怎么不真?我在鬼城山下亲眼所见,三支箭没一支上了靶的。”必王子疑道:“那天叔怎地一口答允?也不怕他出丑卖乖!”车唯笑道:“殿下,我才与你说过的,如何忘了?早先因他贪婪无厌、中饱私囊,天叔对他失望透顶,早没把他当儿子看了。咱们上次喂他……,至今说不了话。你看天叔可怪责过一句么?”
必王子闻言甚喜,自去整编御统军不提。这边鬼军战令颁下,春日营顿时一片嘘声。乌熊等一干悍匪当场叫嚣起来:“我们一帮兄弟战功赫赫,砍下的人头没一万也有八千,今日却沦落到给痴肥儿当奶妈!”道伦连声喝止,哪里压得下去?屈方宁越众而出,冷冷打个手势,众人这才噤声。他走上前来,对军务长指了指自己,示意喉咙不能说话,行了一礼,接令而去。旁人见春日营众兵一个个满身怨气,拳头捏得格格直响,生怕触了霉头,操练时无不避得远远的。巫木旗也万分不解,在旁唧唧咕咕,要替他打抱不平。御剑自然不加理会,目光却难免向空地上一掠而过。临行前众人同饮壮行酒,屈方宁置身队尾,只举杯做个样子,滴酒也未沾唇。一碗火烧也似的烈酒,尽洒在黄土之上。御剑遥遥望见,眉心微微一动,心道:“莫是真的哑了?”一时大军起行,御剑所率三万鬼军在前,必王子所率一万御统军在后,一路无话。不过十一二日行程,已到亡水南岸月牙山下,正是与毕罗会师之地。只见柳狐满面堆欢,远远迎了上来,绝口不提前事,满口鬼王殿下长、鬼王殿下短,一定要御剑担任盟军统帅一职。御剑推辞道:“论资历人望,我不如柳狐将军多矣。”柳狐哈哈笑道:“鬼王殿下曾将在下逼上绝路,狼狈逃生,纯属侥幸。殿下这么说,在下汗颜无地。”手指身后一名黑刀侍卫,道:“苏音对您一手箭术佩服得五体投地,日夜盼望再次瞻仰雄姿。”御剑认得正是当日力护柳狐逃走之人,哂道:“好说。你水性好得很啊。”苏音双手略一比划,答道:“不敢。”发音极其生硬,口齿不协调之极,教人一听就要头皮发麻,与柳狐音色之优美截然相反。柳狐拱手让出统帅宝座,目光投向御统军中一处,欢喜无限,几步迎了上去,口中道:“屈队长!别来无恙啊?在下眼拙得厉害,一时竟没认出来。”亲热地拉住了屈方宁的手,寒暄了好一番工夫,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他。对必王子却只略微打了个招呼,便径自去安排酒饭。此时天色已晚,两军便在月牙山下扎营。柳狐亲自设宴,犒劳壮行。席间十余名波斯舞姬入帐歌舞,赤足赤膊,面纱及地,别有一番风味。舞罢又向必王子及数名千叶高阶将领敬酒,屈方宁区区一名百人队护卫长,赫然也位列其中。御剑冷眼旁观,不禁好笑:“老狐狸一世致力于挑拨离间,套路当真不少!”
必王子见舞姬高鼻深目,皮肤雪白,着实有几分心痒,又怕是柳狐故意考验,只得忍痛不理。饮了几杯,酒气上涌,覥着脸问柳狐乌兰朵近况如何。柳狐含笑道:“有劳王子殿下记挂。前次公主前往贵国帕衣节大会,殿下照顾得无微不至。王后尽赞殿下能干哪!听公主的口风,今年多半还要来叨扰一次。只怕没有好的衣服,给你们比了下去。”必王子喜得连连搓手,道:“不怕的,不怕的!那怎么比得下去?她要甚么珍禽异宝,只管开口。就是天上的太阳,我也替她取了来。”柳狐笑道:“天无二日,殿下就是想给,我们也不敢要。珍禽异宝我们自有,殿下只寻些小女孩喜爱之物来,甚么漆金的骨头、发光的珠子,也就是了。”说着,一双狐狸眼落在屈方宁身上,嘴边含笑。必王子喜道:“这个容易之极。”便凑拢在御剑身边,索要他库藏夜明珠。御剑腿上早坐着一名舞姬,媚眼如丝,春情荡漾,正将酒杯送到他唇边。御剑一饮而尽,道:“拿去便是。”必王子忙道:“不知天叔家里有多少?”
御剑还未开口,只听帐门末座前笑声四起,原来替屈方宁斟酒的舞姬牛高马大,比他还高了半个头;肩膀又极宽阔,站起身来,仿佛要将他就地扑倒一般,那颠倒阴阳之态,着实引人发笑。那舞姬性情豪放,听见笑声,更是肆无忌惮,趁屈方宁掀开面具时,在他唇上响亮的亲了一下,周围更是笑得不成模样。
屈方宁也不甚在意,擦了擦嘴唇,向那舞姬道了谢,便坐回原处。那舞姬见他可爱,傍着他坐下,笑吟吟地替他倒酒切肉,倒也不再占他便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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