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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回 寒津津凄凉香魂断（第2页）

萧安良心情沉重的走到后院，本想去看看妹妹，结果听到了莺儿的声音，他不愿打扰她们母子，就独自坐在屋檐下，望着夜空。以前他们兄妹俩经常晚上偷偷溜出来，悄悄爬到屋顶上看星星。妹妹小时候又活泼又淘气，常常不是这儿摔了就是那儿碰了，还很喜欢粘着他，听他讲自己游历山水、探访人情的故事。只可惜他们俩待在一起的时间不长，没多久父亲就把他送到国子监去了，再见到她的时候家里已经天翻地覆了。不知道爹娘现在做什么呢？有没有在看着他们，有没有在埋怨他。萧安良活了三十多年，头一次觉得人活着竟如此无助、如此害怕，生母、父亲、继母相继离开，现在又要眼睁睁的看着妹妹走，心里的悲凉和痛苦就像这漫漫长夜一般，无所不在的笼罩着他，看不见一点光亮。四周的爆竹声把夜晚都震碎了，萧安良这才觉察到已是除夕了，和周围的热闹喧嚣相比这个院子冷清的可怜。

魏氏端了一碗汤来给萧素素，却看见萧安良坐在屋檐下发闷，她把碗轻轻放在窗台上，拿了个小凳子在他边上坐下“这个年怕是难过”！

萧安良也不看她，哽咽着说“大夫说让赶紧预备着，说，挨不了几天了”！

魏氏听了这话，鼻子一酸，眼泪就流了出来，她拿出手绢一边擦眼泪一边说“看你在门口站了那久我就猜着了。她才二十五，罪也受了、苦也吃了，老天爷怎么就不肯放过她呢”。

“大嫂，要不我明天进城去铺子看看，先定下，冲一冲”。

“大正月的，谁家铺子还开张，再等等吧”！

两个人都静静的坐着，叹着气，默默流泪。

门“吱呀”一声开了，莺儿笑嘻嘻的走出来“舅舅，我娘让你进去呢”！

魏氏看莺儿笑的高兴问道“看你高兴的，你娘都跟你说什么了”？

莺儿搂着魏氏的胳膊冲她眨眨眼“不能告诉你”！

萧安良在门口缓了缓，定定神这才推门进去，魏氏端着碗带着莺儿去给萧素素热汤去了。

萧安良进了门，也不看萧素素，走到桌边拿起竹签子挑起灯芯来了，挑完灯芯又开始摆弄桌上的纸笔。

“二哥，你别忙了，我有话跟你说”。

“不急，等等再说，我替你收拾收拾”。

萧素素脸色铁青，说话断断续续的，呼吸也不顺畅，说一句话得喘好几口气“二哥，我没时间等了，孟掌柜都跟我说了”。

萧安良这才放下手里的零碎，坐到床边紧张的说“你别听他瞎说，大夫的话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

“二哥，珍姑娘人挺好。我知道你也对她有意，不要辜负她。她跟咱们当年在太湖边见到的姑娘很像呢”。

听到这儿萧安良的眼泪突然夺眶而出，泪水滴落在了萧素素的手上，温热的泪水让她心里生出些酸楚。

“小妹，你要是笨一些，兴许就不会生病了。我说过，父亲一天不能沉冤昭雪，我就一天不考虑儿女私情”。

萧素素的脸上突然露出少女时的狡黠，有些得意的说“我就知道，我最懂你了。那我就等着那一天你来坟前告诉我”。

虽说萧家落魄了，但是父辈的荫德还在，他在祠堂教书也颇得邻里尊重，所以往年年上来拜年的人不少，今年因家里有病人，大家都在年前来探望过了，年上也没人来。只有族长萧沛仁老两口、七叔还有宁良、定良他们哥儿几个来看过，也是略坐一坐就走了。虽然魏氏和萧安良嘴上不说，可五婶心里明白这丫头不行了，几个孩子也出奇的懂事，每天照常伺候汤药，陪她说话，其余时间都安安静静的，每个人都觉得随时会有大事发生，人人都很惊厥，后院里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他们一阵忙乱。这天夜里莺儿又跟母亲说了会话，临出门的时候突然对萧素素说“娘，我今晚能陪你睡吗？我保证安安静静的不闹你”。萧素素想了半天才有气无力的点点头，莺儿轻轻的在母亲身旁躺下，生怕碰疼了她，把自己缩成一团，一个劲的往床边挪。

这日已是正月初四，天还没大亮魏氏就开门出来了，她担心有莺儿在萧素素睡不好，想把莺儿叫起来，到前院去睡。她蹑手蹑脚的站在门口，把耳朵贴在门上，想听听她们俩醒了没，见没什么动静，于是轻轻推开门。只见萧素素双目紧闭，嘴唇青紫，头歪在一边，一只手腕搭在床边，另一只手还搂着莺儿，莺儿在她怀里睡得正香甜。魏氏心里突然“咯噔”一下，赶忙走到床边，把手搭在萧素素鼻下，心已经凉了半截，又抬起她的手腕，搭了一下脉，脸上瞬间涌出了两行泪。她轻轻的把莺儿叫醒，莺儿爬起来揉揉眼睛，看着舅母流着泪，正要伸手给她擦，被魏氏一把抱起来“莺儿，你娘走了”！

还没睡醒的莺儿，这才回头看着躺在床上的母亲，从魏氏的怀里挣脱出来扑在母亲的身上，使劲的摇着“娘，娘，娘你醒醒呀，娘你别睡了。娘，天亮了…起床了…”魏氏拉着莺儿安慰着她，可她的叫声越来越大“娘，别睡了，娘…娘…”。

睡在隔壁的萧安良和萧子芃连鞋都来不及穿，慌慌张张的跑进来，整个人都愣在那儿了。芃芃看着妹妹也大声的哭喊着“姑姑……”。

魏氏把两个孩子紧紧的搂在怀里，眼泪把衣服湿了一片，带着哭音不停的叫着“小妹、小妹……”

五婶和小豆子在前院正睡着突然听到莺儿的哭声，小跑着进来，连门都还没进，眼泪就收不住了。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这时候还没慌乱，她强忍着伤心，让小豆子赶紧把弟弟妹妹带出去，又推了一把萧安良，哭着说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给你大伯家报信，我的寿材早做好了，还停在老宅里，让人抬来”。五婶推了他好几次，他还是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五婶又来拉魏氏，谁知魏氏突然一把抱住她，放声大哭“娘，小妹走了，小妹走了。”悲凉凄惨的哭声把五婶的那一点儿镇定都哭乱了。五婶拍打着魏氏的背，也凄凉的喊着“丫头…丫头…”。

五婶和魏氏在屋里哭，莺儿、芃芃、小豆子在门外哭，哭声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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