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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13（第1页）

傍晚时分，喇叭声突然提高了许多，声音也变得紧急起来。众人在白芍三大爷的指挥下，快速的拆掉棺棚，拿来几根粗壮的大杠子，分别插在棺材的底部和两边，迅速缠上又粗又结实的绳子，绑了个结实。三大爷白为礼一手拉起白家兴，一手提着跪垫，把白家兴拽到棺材前面磕了三个头，后面又有几个人领着艾淑香的两个小儿子紧跟在后面也磕了三个头。

只听一声大叫“起——棺——”的同时，三大爷白为礼拉着白家兴大声叫道：“快点！把牢盆举起来，举高，使劲摔，使劲！”白家兴把牢盆举过头顶使劲摔到地上，顿时连灰再盆碎了一地。

这时候人群立刻嘈杂起来，白芍母亲的棺材一周围着外婆和白芍的大娘婶子还有白芍母亲的亲朋好友们，她们一边哭天抹地的，一边紧紧的拽着白芍的外婆。外婆两手紧紧拉住棺材上的绳子不放，几个人硬是掰开她的手，把她拉出去按在板凳上，一边一个人护着不让她动。棺材在一群人的哭叫声还有“一！二！三！起！”的号子声中，被庄上的八个壮劳力慢慢抬起来，往外移动。

几个吹喇叭在前面带路，白家兴兄弟几个和一行人陪着棺材向西湖的大田地前进，通往西湖大田地的小路两旁围满了观看的人群，他们哭哭泣泣的也跟着队伍往西湖大田地走去，艾淑香的坟地就在西湖的大田地里，放棺材的坟坑已经挖好了。

一路上，还有几个壮劳力要替换着抬棺材，这些壮劳力都是白为智家族中已经结过婚的同辈或者晚辈。到了大田地头的坟坑前，他们慢慢把棺材小心的往坟坑里续，续棺材的时候，白为礼一直在旁边大声的指挥着，叮嘱着大家要小心注意脚下。棺材底着地放正以后，他们就拿掉大杠，再慢慢抽掉绳索。

这时候，旁边早已有人准备好了几把锋利的铁锨递上来，几个壮劳力拿起铁锨，铲起坟坑周围的鲜土，一锨锨土往艾淑香棺材周围的空隙中填去，慢慢的艾淑香的棺材只露出上面的棺材盖了。

白家兴见状，眼看着母亲棺材快被黄土掩盖了，他猛地站起来大叫一声“阿妈——”一下子扑倒在母亲的棺材上，用身体护着母亲的棺材，不让他们把母亲埋起来。两个弟弟也站起来扑向母亲的棺材，他们学着哥哥用身体护着母亲的棺材，他们紧紧趴在母亲的棺材上大声哭喊着，用劲推开几个往母亲棺材上填土的壮年男人。

人群中一阵惊呼，几个壮劳力举着铁锨停在半空，白为礼大喊：“快！”上来几个人抢着去把白家兴兄弟几个硬拉回来，把他们硬架到一边，搂住不让他们靠近坟坑，他们使劲的搓着脚拧着身体奋力挣扎着，试图挣脱。

三大爷白为礼是队里的队长，弟弟白为智家的这个白事都是他主事安排的，弟媳妇艾淑香去世这段时间，弟弟白为智给丢了魂似的，就知道抽烟，所有的事都指望着白为礼和其他几个兄弟。白为礼忙前忙后一直不得闲着，今天他又是大执，事更多了。

眼前的这一幕，把白为礼吓了一跳，惊魂未定的他又喊来几个壮劳力，又添了几把掀，白为礼催促他们快点给棺材填土。

眼看着母亲的棺材变成了一个稍微凸起的平土堆，白芍的三个哥哥挣开拽着他们的人，爬到母亲的坟前，使劲的拍打着母亲坟上的土撕心裂肺的叫着：“阿妈啊-——”，“阿妈啊-——.......。”

白为智跟着棺材来到坟地后，一直蹲在不远处的小沟边，凝视着地面，眼泪滴在土上，他一颗接一颗的抽着烟。

人群里的哭声此起彼伏，他们用袖子不停地擦着眼睛，惋惜的嘀咕道：“少有的好人啊！好人不长寿啊！”

“唉！做好了饭让别人端去吃了，苦下一片家业给别人享福喽。”

“抛下几个苦孩子还有两位老的可怎么过啊？”

“天老爷为什么也有不睁眼的时候啊？”

白芍趴在五爷的肩膀上，睁着大眼睛惊恐的看着这一切，她被刚刚的一幕吓得“哇哇”大哭，她不懂那些大人们为什么把妈妈装在棺材里？更不明白人们为什么把装着妈妈的棺材用土埋起来？她总以为晚上妈妈一定还会在家里等着他们，妈妈还会躺在堂屋门旁的软床上等着他们。

白家兴兄妹几个被大人们连推加拥从母亲坟前拽回了家，外婆外公和他们一起来的近房人一起回家去了。

庄上和白为智要好的劳力，走过来安慰蹲在门口的白为智一会，闷闷的陪他抽颗烟，都陆续散去了。白为礼带着几个侄子把铁锨归置好，把搭棺棚用的木棒一顺头码好放在在大门口的园子边上。院里院外，也被白芍的几个婶娘打扫干净了。

这一夜格外的寒凉，帮忙的人都回家了。家里忽然特别的安静，四周黑漆漆的，白芍兄妹四个靠在一起，蹲在堂屋门口母亲躺着的地方。

母亲睡的软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谁扔到汪塘里去了，门旁空荡荡的，大哥二哥用袖子不停地擦着红肿的眼睛，小哥和白芍哭闹累了，靠在两个哥哥旁边打着盹。

白为智憔悴的蹲在大门外，他转脸看看几个孩子，又偷偷的斜着眼瞟了一眼白芍姨娘秦有花住的东偏屋。院子里摆放着横七竖八的长条凳，几张八仙桌子上还堆放着几盆剩菜剩汤，地上的大黄盆里都是洗好的碗筷，旁边临时支的土灶还有点余温。白为智又转过脸，面无表情的看着黑糊糊的前方，一颗接一颗的抽着烟，微弱的烟火在黑夜里一闪一闪的。

秦有花这段时间浑身懒散散的没有劲，吃一口吐一口反胃，难受的不得了。今天是艾淑香下葬的日子，人特别多。秦有花一天都躲在屋里也没露头，家里乱哄哄的也没人在意她，直到下傍晚的时候，她听到执事的大声喊“起——棺——”，随着众人大声喊叫起来，她又听到”嘭”的摔牢盆的声音，渐渐唢呐声走远了，艾淑香的娘家人也都回去了，等到艾淑香的几个妯娌把家里打扫好也都回家去了，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院子里空荡荡的无一人了，秦有花才偷偷的把木门插拿开，悄悄的出来找点东西填肚子，她饿的心慌腿发软。她看到桌上的剩菜剩饭就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秦有花吃饱后，她又到堂屋里转转，看到桌子上的圆镜后面有艾淑香的照片，照片上的艾淑香正朝着她笑着，还有挂在后墙上的相框里的艾淑香和一家人的照片。秦有花看一眼艾淑香的照片，照片上的艾淑香看着秦有花一直在笑，秦有花感觉毛骨悚然，心里发慌后背发凉，她不敢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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