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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问羡之,作传立碑这事,下面向来是跟着上面的意志走。羡之以为,上无心,下也不过草草了事。至于谥号追封,追封封回国公,已是尽心力了。再多一点,我这佞臣之徒,便要……”
“便要如何?”赵祚眸微觑,羡之这胆子,只有沾酒后,才会变得不一般。赵祚不怪,反而乐于见他这面。
“便要拿酒贿赂父亲了,父亲以为呢?”羡之两眼生了光。
许是酒上兴头,又许是故意而为。虽是半真半假,但这话中肯,赵祚听来舒畅,又岂会深究他有几分醉意。
“信陵,你醉了,回去歇着吧。”一番玩笑后,赵祚未直言应他先前开恩的话,只起了身,伸了手,想要扶他一把。
羡之却未搭上赵祚的手,反是仰首看着那人,道:“父亲,羡之还有一事想问。”
“何事?”赵祚收了手,居高临下打量写眼前人。
“陆岐呢?一日未见他了。”
“叫人领去长乐那里,修身养性了。”赵祚顿了顿,又提点道,“陆岐的身世,平之未瞒过你半分。他不是你能爱的人。宣城的路,也不是你该走的。”
羡之本如星子般明亮的眸子瞬间黯了去,复又无知觉地点点头,似有点麻木道:“谨遵父皇教诲。”
赵祚被他这句‘谨遵’压在心头,千言万语到嘴边也不过一声叹。
情爱这东西,他自己都理不清,又如何有什么教诲给他人。
“明天去你姑姑那儿,接他回来吧。”赵祚退了一步,吩咐道,“顺便再带几个暗卫去守着你姑姑。宣城的人再尽心,也免不得怠惰。如今桑落在我们这里,元裹不能再出事了。”
“是。”羡之抬头,又是那个重阙里,信陵主该有的模样。他看着赵祚欲离的背影,道:“如果元裹姑姑这几日安稳觉,那接替世皇叔的那一个,是…观之?”
“若他真心向着江湖策马,宣城手中的那波力量,他掌着也无妨。况当初平之教他作画,不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思?”
“好。若他存了别的心思,我便……”羡之欲出口的话,却在嘴边打了个转,止住了。其实他并未想好用什么极刑以对。
赵祚可以只将仇恨留在上一辈,但羡之做不到。赵修的债,总有一天该赵见来还。
但这一顿让赵祚以为是羡之起了妇人之仁,引得他回头,语重心长:“羡之,‘若爱重伤,则如无伤’,‘仁慈’二字,在腌臜面前,最无用。”
因为它不仅救不了你,反而会把你推向深渊。
谢无陵的仁慈,在居衡篱墙内,心照不宣,但谢无陵最后的下场,扶风的人,都有目共睹。
廊屋外的父子二人,通心长谈半夜;杏林深处的胡人却在这一摊旧物面前,心下生郁结。
桑落的手中还攒着谢无陵留给他的一封旧笺,许是写了许久,笺纸都泛了黄,就压在银匕之下。
银匕正是被赵修夺过,丢出窗外的那把。
后来谢无陵派了暗卫在那院里窗下,找了一日才找来的。此后便一直藏在这处。直到羡之领着桑落来这处。
但桑落并不太在乎那把银匕。此时,在他心头压着的,让他失了方才轩昂气的,是泛黄笺纸上的那句旧诗。
“不醉郎中桑落酒,教人无奈别离何。”
正是赵祚那日同谢陵念的那句,但是赵祚和现在的谢陵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而桑落却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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