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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节 情之一字三（第2页）

正是因此，不知不觉，景迢将声音提高了两个度：“我来当然是想问问如……”

话还没说完，慕云深已经皱着眉头，把他拉进了门。

房门“砰”地一声在他身后合上，景迢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大力拉得身体前倾，站立不稳，好容易稳住了身子没摔倒在地，这才瞪起眼睛看向慕云深，怒道：“你……”

慕云深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甩了甩袖，将一只手负在身后，冷声道：“要问什么，进来罢。”

景迢的一口气噎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而慕云深已经撇下他自顾自地往隔间里头走去，他站在原地缓了缓情绪，也跟了过去。

走进隔间的时候，慕云深正在收拾桌面上残留的一沓宣纸。景迢眼尖，隔着好一段距离，都能看见那些宣纸上有着大块大块晕开的墨渍，它们向他表露着落笔之人内心深刻的惶惑与焦躁。

他眨了眨眼，装着什么都没有看到，径直走到书桌一旁的空椅子上坐了下来。

此时慕云深也已经将桌面收拾好，坐定。景迢轻咳一声，转头紧盯着慕云深的双眼，首先开口问道：“方才如卿明明只是受的轻伤，你为何反应那么大？是不是有什么缘由？”

慕云深的双眼如深潭一般，根本望不到底。他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透着一股冷色：“当然有缘由。她在小栾曲时浑身是伤、浑身是血地倒在我怀里，你觉得我不应该紧张吗？即使是小伤，我也不想再看见她流血了。”

景迢下意识地觉得哪里不对，却又一时无法反驳他的措辞，也没法从他的神色中获得任何有用的信息。

他只好先选择沉默，目光在这隔间中扫视了一圈，敏锐地发现，书桌旁的纸篓里有许多像是不久前才揉皱丢进去的废纸，上面有模糊的字迹。

他迅速伸手，慕云深还没来得及阻止，景迢已经取出了一团废纸并且展开了。

上面的墨迹洇得很厉害，但景迢还是清晰地分辨出了上面凌乱的字迹——“噬心乐香”。

景迢猛地站了起来，手中皱巴巴的宣纸飘落在地。

他似乎忽然之间什么都明白了，瞪着端坐在书桌另一边的慕云深，半晌说不出话。慕云深的脸色已经冷到了极致，他也不开口，房间内的空气一寸寸地冷了下来，气氛降至冰点。

良久，景迢才抖着声音开口：“噬心乐香？慕云深，你告诉我，如卿不是没事吗？凤宁宫那个老太婆不是没成功吗？”

是的，景迢属于极少数知道饶如卿在及笄礼被下毒一事的人之一，但他只知道噬心乐香是一种极其阴毒的慢性毒药，也知其大致症状，却不知道其他更多的内容。

慕云深迎着他的目光，没有马上回答。景迢就这么执拗地看着他，眼中的怒气越积越厚，停滞在濒临爆发的边缘。

慕云深终于垂下眼帘，轻声道：“本来确实没事。小栾曲一战，她受了太重的伤，失血过多，差点没能救回来。醒来之后，秦伯昭在她面前自尽，她遭受太大的打击，身子空虚得厉害，一直潜伏在她体内的毒素就这么蔓延了开来。”

他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想了很久，这或许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景迢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一阵长久的沉默之后，他忽然握紧了拳头朝慕云深挥去。

慕云深的反应也很迅速，只跃起来，轻巧地一抬手，就拦下了他的攻击。

景迢红着眼，用力地将面前的书桌掀翻，上面各种宣纸和笔墨呼啦啦地落了一地，慕云深往后避了避，这才免于被翻倒在地的墨汁溅着。

景迢一个大步上前，揪住了慕云深的衣领，这回，慕云深没有躲开，而是由着他走到了自己面前。

“你为什么不保护好她？为什么？她明明选择了你，为什么她还要受这样的苦？为什么？”

慕云深比景迢要高一些，垂下眼看着他发红的眼眶，沉默着没有说话。

两人这么僵持了一会儿，景迢忽然松开手，自己则颓然地跌坐在地上。他的目光不知聚焦在了何处，只是低声问：“你是怎么发现的？她已经有症状了么？”

慕云深稳住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的景迢，半晌才轻声回答：“血的颜色。还是初期，症状几乎没有。”他顿了顿，加了一句，“如卿还不知道，你之后也注意一点儿吧，能瞒多久是多久。”

景迢想起慕云深为饶如卿包扎时的场景，抬起头看着逆光而立的慕云深：“能瞒多久是多久？那解药呢？就不存在么？你不是精通药理么？”

慕云深的目光扫过一地狼藉，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至少……还差一味药引，早已失传、也是施家自己家研究出来的药引。”

景迢立刻站起身来，转身就要出去：“我去找。”

脚还没跨出隔间，就听见身后慕云深的声音，冷静得几乎没有一丝感情：“你去哪里找？你有方向吗？你突然的离去，如卿问起来，我要怎么帮你圆？你根本没有一个名正言顺消失的理由，景侯爷。你是要逼着我告诉如卿她中毒了是吗？然后让她在自顾不暇时，又为你担心？”

景迢的脚步顿住，背对着慕云深，在隔间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忽然转过身来，愤怒地朝慕云深吼道：“慕云深！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副嘴脸！永远都不会失态永远都在按计算好的方法行事，永远理性得可怕，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如卿到底喜欢你什么？啊？”

慕云深的眉毛稍稍扬起，语气中没有什么波澜起伏：“景侯爷，原来的你，在大部分人的眼里，也是这个模样。”

景迢愣住了。

慕云深却已经不想再与他交谈，径直从他身旁走出了隔间，准备喊人来收拾一下这一片狼藉。

走出几步，景迢依旧没有动。慕云深回过头，淡淡地道了句：“天快亮了，还请景侯爷回自己房间吧。”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青雀不知从哪儿落下来，站在门外，将门又稍微打开了一些，一副送客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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