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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我们这些算命的,一辈子都在寻找天命之人。遇到特殊命格的人,就像是从强子对撞机中发现了新粒子一样,或者是接收到外星人从几百万光年外发来的微弱信息。这是可遇不可得的机会啊。所以呢,也没什么大事,就想要多暸解你一些,在哪长大的啊,家里有些什么人,爸爸妈妈是做什么的之类的啦,就当作是问卷调查囉。」
果然来了,问卷调查。
面对魔术师隐藏在微笑后面的咄咄逼人,看起来还是躲不过。不过,这也真的激起了我的好奇心,我的天命?之前遇到的算命仙似乎也都出现过这种嘖嘖称奇的表情,刚好藉这个机会问个清楚。
「不收钱吧!」我防备的问了一声。
魔术师表情一愣,咧嘴露齿,就差没笑出声来。大力地摇了一下头作为回应。
「既然我这么特别,那我的命到底是怎样,所以我会很有钱?还是长命百岁?」我乾脆就直接问。
「这就是有趣的地方啊,你的命格大吉大兇并存,竟然形成一种平衡的态势。本来吉凶是互斥,即便并存,也会因流年而依序发生。所谓少年贫贱老来富,许多企业家的命格就是这样。但你,每时每刻都是吉凶并存,似乎...在每一念之间,都会导致不同的结果,本有破财劫,又有横财运。原来逃不过横死街头的瞬间,又同时遇到贵人搭救。怪不得我的术对你没用。」
「所以?」我似懂非懂的
「没有什么所以,还要做很多的研究才知道。大多数人的人生都是混乱随机的,遇到命中的定数,也不会有什么选择的机会,或者富贵而短命,也有贫贱而自足。逃不了也躲不过。而你就像一部正在高速前进,精密调整过的超级跑车,前后50、50配重,既不会转向过度,也不会不足。加上软硬适中的悬吊,只要你能控制好,要怎么过弯、甩尾还是加速、急停,都能随心所欲。不过,一个瞬间的选择错误,也随时可能会车毁人亡。」
「选择?控制?」我喃喃自语的复诵着。在那间白色的房间里,灯光准时的亮起,请选择萤幕里的兔子或狼。每天无数的选择题,各式各样的心理测验。模糊的记忆渗透进已经紧紧锁上的密室里。
「你是在哪里长大的?」魔术师还没察觉到异状。拿出笔记本开始他的问卷调查。
我从来都没有对任何人说过我是怎样长大的。
偶尔在学校被老师问到,和同学不经意地聊到或者某次作文考试的题目,我都随口矇混过去或者编一个极为普通毫无意外的故事。其实不是我有什么悲惨的童年,也没有酗酒的老爸和好赌成性的老妈,而是我完全不知道。
是的,完全不知道。从来都没有人告诉我我的父母是谁,我也不清楚在十几岁以前我住在哪里。我只知道那间白色的房间,我也知道那片绿色的草地,这是我唯一对于当时空间的记忆。在那段长大的过程中,我甚至不确定有所谓外面的世界,有不同的国家,有社会,有学校。现在回想起来,也许那个时候我是个病人吧,当时似乎做了很多类似医疗检验或者是各种奇妙的测验,而那是我每天例行的生活。就像现在的孩子,每天要早起上学、国文课、英文课、数学课,中午要睡觉、再来要学音乐、学画画、还要记得要运动。一但变成了每天的例行活动,当你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不会特别觉得奇怪,就是跟节奏往前。但是所有的细节都是模糊的,我想不起来是谁照顾我长大,想不起来我有没有唸小学、中学,想不起来我如何学会读书认字。但想不起来又有什么关係呢?不知道什么原因,我总是很不喜欢去想去谈过去的一切,每次一想到,就会有严重的偏头痛。
说起来,我开始认知自己是所谓的人类社会的一份子是将近十年前住到台北之后。开始上学,认识人,进入社会,才有意识地知道自己所处的时间、空间。花了好久才慢慢地建立起这个世界的样子,就像玩一万片拼图一样,而你甚至不知道原来的图案长怎样。
在有段时间里,我曾经企图回想那间白房子,然而在那个被一团浓雾笼罩的过去中,我什么线索也找不到。回忆总被剧烈的头痛打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阻止我回去,曾经走过的道路已经消失。
但对于所谓过往记忆中的童年和真实的现在相比,更多的是怀念与安心的感觉,而心中也从来没有被遗弃或缺少爱的感觉。所以我也从未感到需要找到所谓的父母(我真的有父母吗?),或者非得要去追寻我的过往与真相。也许我一直知道,有些黑盒子还是不要打开的好。随着时间流动,过去的一切就会慢慢的脱焦模糊,成为分辨不出原形的黏液。然后把门窗紧紧关好,不许再渗透进来了。
往前继续走!不管听见什么,都绝对不要回头...
「你在哪里长大的?」魔术师见我在发呆,就又问了一次。
「台北啊,我台北人」我回过神来,编故事的时间开始了。
父母是公务员和老师,家境小康,小学是老松国小,国中是....一个毫无特色,极为平凡的人生轻易的就编写完毕,只花了十分鐘不到。
魔术师拙劣演技的笑容渐渐消失,反过来变成皱着眉头看着我。
「这和我的资料不符啊!」魔术师恢復原来的冷峻。
当谎言快要被拆穿时,通常有两个选择。第一就是再编一百个谎,第二则是赖皮。我可没有办法再编出更精密的故事了,所以当然就决定不管他,老早就想走了,现在是最佳时机。
「不好意思,我真的要走了」我直接站起来,就开始准备离开。
「这可不行。」魔术师左手一伸,超长的手臂隔着桌子就按在我的右肩上。
这会不会太夸张了,我身体一甩,转身想继续往外走。
魔术师的左手一用力,锁骨上方的一阵剧痛像电流般穿过左半身,我大叫一声,腿一软,差点就要跌倒。
「干....什么...」一连串脏话正准备要出口,却又痛得只剩下哀嚎。
「我扣住你的肩井穴,你不挣扎,我就放手」魔术师稍微的放松了力气。
「操你妈个机...」比之前更痛十倍的力气瞬间让我全身脱力整个垮了下来,还撞翻了旁边的桌椅。
「喂,你们干嘛啊!」亲切的柜檯小妹隔着老远大叫。
魔术师回头瞪了一眼,小妹缩回到柜台里面。然后,门口的玻璃门被一个黑影撞开。我抬头一看。
是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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