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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仙居的客已散尽。满地瓜子壳。饶是宋三仙多请了人打扫,依旧一片混乱。新来的小二们粗手笨脚,险些砸了她几个名贵玉尊。
“放着我来吧!一个个痴头傻脑。”宋三仙嗔,自己取了大铜盆和清米汁来,慢慢擦拭着酒杯。好不容易收拾完,她端起铜盆,往街上走,打算将脏水泼在路边的树下。哗啦一声,米汁倾泼之处,忽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哎呦——”,随后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原来树后靠着个人。
宋三仙忙不迭放了铜盆道歉,多年做生意的习惯让她一开口便是:“对不住,客官”
说罢,一愣,就着清明月色,她忽然发现那满脸脏米汁的人,恰恰是今晚曾在三仙居听戏的贵客——蒋培英。
“蒋公子,您您怎么在这儿?”宋三仙惊得睁圆了眼。
蒋培英用袖子抹抹脸上的水,懵懵懂懂抬头,咳了会,又看看宋三仙:“这是三仙居门口?”
“可不。”宋三仙指指硕大的招牌。
“几时了?”
“回公子,下半夜了。”
原来他已在雪地里睡了至少一个时辰。蒋培英扶着树,头晕目眩地起身,心里暗骂严冬生果然是个下九流的贱胚子。进了姓严的那间素得跟墓室一样的屋子,来了个莫名其妙的房东老婆子,忽然灯就灭了。就在点灯时,他感觉严冬生的手慢慢攀上了他的耳后,摩挲几许,一声暧昧的“公子”,他还没来得及应,就晕了过去。
想来是那人不知道用什么手段给他下了药。
竟还敢把自己扔在街边受冻。蒋培英忍了冲天的怒气,又换出一副平日里贵公子的温文面孔,对宋三仙道:“三仙嫂,我酒吃多了,不知怎么睡在这树下。我那小厮又不知道哪里去混了,可否请你们店里来几个人,提盏灯,把我送回钟府去?”
“当然当然。”宋三仙连连道,亲自提了盏玻璃灯,叫了两个力壮的仆人,抬顶轿子送蒋培英往钟府去。蒋培英头昏眼花地进轿,忽地感觉自己腰间似乎挂了个硬硬的物事。他趁人不注意,手一摸,才发现是块陌生的玉佩。
玉佩很小,没什么特别,雕了一个菩萨像。那像的背后,却上有一个澜字,下有一个海字。
他吓得登时醒了酒。玉佩在出了汗的掌中滑得握不住,落在锦毛鼠坐垫上,发出沉重咚咚两声。
澜海……
这大梁朝廷,谁人不知司礼监的周澜海?
蒋培英左思右想,昨晚吃酒时没和什么人近身。玉佩当然只能是严冬生挂在他身上的。可是,那厮到底什么意思?
摇晃的锦帘里,平南候新招的贵婿呆坐轿中,面色惨白。
第二日,僧录司里。因着昨夜守岁,众人都起得晚。去听戏的那一批人快晌午才来返工。厨房胖婶煮了一大锅饺子,给众人当作正月初一的早午饭。
裴训月只匆匆挑了一个明虾馅儿的入肚,便催促众人一起和她前往利运塔调查小庄吊死之事。
没承想,众人甫一下塔,纷纷上吐下泻。
“胖婶拿多少年前的陈年老肉包的饺子?”副监工张通捂着肚子直嚎。
“不晓得,没准还是翠珠来僧录司报案那一天买的牛羊肉。”林斯致刚从茅厕回来,冷汗涔涔。
裴训月是唯独没遭殃的。幸亏吃得少。她在心里默默记了一笔,回去定得教育胖婶别囤菜肉。楚工匠已在案发的那间籍册司里孜孜等着她。“大人,您来了!听说你们好像闹了肚子,来来,赶紧喝口热茶。”他一见裴训月,便感激地去握她的手。大年初一就来查案,这个裴松,与他素日里听闻的那样好色身弱,全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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