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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群水手依旧是笑嘻嘻的样子,毫不在意地回了一句‘晓得了’,就再没什么表示。郑卓知道这些人是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的,毕竟他们一惯是这样,再三说要小心谨慎,一开头还行,这几年一直没出事,自然也就懈怠下来了。
不过郑卓也不能多说,一个是管着跑商的依旧是白老大,郑卓这样上纲上线,只怕下头就要有怪话了,而且不定白老大也会有芥蒂。另一个就是郑卓身份特殊,算是半个老板,但是赘婿地位多尴尬,反而还不如他原本伙计的身份能够弹压人。
其实懈怠的不只是这些水手,郑卓自己也没有以前那么谨慎了,知道自己说下去没用,心里想着的不是想办法。而是有一种侥幸:他也认为不会这样倒霉,这都临着苏杭了,偏偏就遇上事儿了罢。
郑卓皱了皱眉头,暂且不想这些。提着食盒到了甲板上,这时候宝茹也在甲板上,只因在船舱里很气闷,遇到这停港的时候,都是要上来散一散的。郑卓举了举食盒,道:“买了些吃食,我看着是合你口味的。”
宝茹点点头,这就和他回了船舱吃饭,这些菜式,别的就罢了,倒是那香肠宝茹吃了觉得味入的好,下了好大一碗饭。郑卓在旁看着,总算放下心来。
这一夜无话,等到第二日,港口上炊烟既起,一船人这才渐渐醒来。满船响动,各人都有自己的分内之事,只忙着出发之前的准备。只有宝茹和木樨菡萏十分悠闲,吃过自己拿小火炉熬的八宝粥后就只在甲板上,最后透透气,等到船开又要躺倒船舱去——宝茹虽然晕船不厉害,但是行船的时候,她并不是那一类可以站稳当的人。
临出发之前白老大还看了看天色,与水手头子王歪头商议道:“看这天色有些阴阴的,只怕待会儿还有风雨,打不打紧?要不要在这白家铺在停一日。”
王歪头也看天,看了会儿,谨慎道:“并不用,都到这节气了,就是有风有雨,能大到哪里去,咱们这船虽然破破烂烂的,每年都要休整一回,但也不至于这点儿都经不住的。”
在王歪头那里得了一个安心,白老大又领着伙计几个监督做事去了,等到一切都妥当了,姚家货船也就缓缓驶出了港口。风鼓住了船帆,有人在调整船舵,只一会儿功夫,船速就起来了,离白家铺越来越远。
果然就像是王歪头和白老大说的那样,不见太阳,天色昏昏,雨打下来,站在甲板上视线也被水汽所阻挡,见不得远了。但是船倒是好好的,没有一点不对的样子,这时候水手和伙计心情都是放松的,毕竟这样的风雨大家都是经过好多回了。
这风雨不大,但是却一直断断续续,直到晚间。白老大又去找王歪头道:“这还是有些风雨的,不能随意找个靠岸的地儿泊了,需得看着来。”
王歪头只看着海上,点点头道:“我心里晓得,你只管放心,我喊人去料理!”
本来事情就该这样的,王歪头特意叫了水手里一个眼睛最好的,诨名小刀子的去看有没有合适泊船的地儿。平常谁去看都差不多,只是今日有雨,一般人看不清。小刀子接了活儿,放下手上事儿就去甲板了。
王歪头便不再管,只督促着水手们做事,但是一会儿就见小刀子慌手慌脚地跑回来,还在他身前摔了一跤:“王老大!王老大——不好了——不——好了!东北面上有水匪的船喱!”
王歪头也是大惊,手上的酒囊也打翻了,还以为是自己听差了。只因这朝廷大力整治的关系,远洋上还有许多海主龙头,但是这近海却应该是个平安的。姚家的货船来来回回这许多回,没出过一回事,这就是明证。
突然这来了一回,可不是把安稳惯了王歪头吓住了,好在他以前是跑海上的水手,虽然好久不做了,但是这时候有经验,也不至于立刻乱了手脚。回过神来就立刻大声吼道:“还愣着作甚赶紧调帆转舵,咱们往南边跑!”
着这就去指挥大局,让小刀子去通知船舱里头的人来帮忙。这时候虽然天色已经黑了,但是还早的很,总之是都没睡的。所有人都惊住了,就是白老大也没经过这些事情,只能带着人去甲板上一起听王歪头布置。
宝茹还好——或者说她根本不理解这是多大的事儿。在宝茹的世界里,就是有海盗也不会随意杀人的,还要留着人要赎金呢!但是她很快意识到这可不是现代,这时候的海盗水匪如何行事,她虽没见过,但也听过。
那可真是赶尽杀绝,往往就是杀人抛尸,然后就连船一起做了战利品,扬帆远去回自家老巢——按着这时候政府的控制力,当场没有拿下,事后就无法可想了。
想到这些宝茹的脸色也难看起来,再坐不住,心如擂鼓,只能和更加害怕的木樨菡萏互相安慰——郑卓已经去甲板上帮忙去了,这时候多一份力量就多一份生机。不过宝茹三人就算了,她们去只怕是帮倒忙。
不过宝茹在舱房里是坐不住的,只能去靠近甲板的地方,至少听到上头的动静。这时候王歪头调遣还算得力,船立刻掉头,因为发现的早,倒是离那水匪船还有些距离,暂且可以放心。
但是王歪头的脸色却越发严峻了,他清楚的很,自家船本就不行,还是货船,对上人家水匪海盗全然没有胜算。这时候有些距离,但是很快就会被赶上的。事情也不出王歪头所料,那水匪船果然更近了。
这时候小刀子已经能看清那船上模模糊糊的情况了,他大声道:“这好似是一些吃了败仗的,我看船舷上有些破损。”
王歪头这才明白这近海怎会有这些煞星,只得暗道自家运气坏。这一定是哪位海主之间火拼,或者就是内讧了。其中败了的往外突不过,只能撞进近海了。海主们守着底线,不会触怒朝廷,自然不会追来。
所以这些落败的才能逃出来,只是人少少,船也有些不好。不要说打劫岸上的,就是遇到些大船只怕也不敢近,偏偏遇到自家,可不是就见了腥儿了,咬着不放。
王歪头又看了看形势,估摸着自家人弄不好和人家人数还差不多,而且自家还兵强马壮一些——只是他依旧不敢拼!就是人数一样又有什么用,那些人可是海上的亡命之徒,哪一个手上不是攥了无数人命,正是杀人不眨眼。这时候又在绝路,更加敌不过。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消息,那就是他们的船有些破了。难怪到如今也没追上,要是正常的海盗船,这时候就应该已经迫近了。
这时候就该拿出决断来,他找来白老大,又找了郑卓,道:“才知道这伙贼人的船是有些破损的,咱们拼命跑起来说不得能走脱!只是——只是——船上压舱的货物难得保住。”
两人明白他的意思了,这正是要抛掉船上的载重,这就跑的快了。难怪还要找到郑卓,他那半个东家的身份起效了,怎么说他算这货物的半个主人,有他首肯,大家也安心些。至于宝茹,平常就算了,这种紧急时候,王歪头是不会信任一个女子的,还怕她顶不住帮倒忙呢!
那些货物——那可真心疼!因为有宝茹去和那些西夷人谈生意。他们本钱虽然不多,但是依旧挤进去了,这一回可选了好些宝货!这就要往海里倒,自然是心疼的。白老大他们还好一些,也就是一趟的抽成没了。但是郑卓,说过的他是半个东家,那可不就是他的钱。
但是郑卓没有一点犹豫,立刻斩钉截铁道:“既是这样,赶紧大家下船舱搬东西!先把那批铜锭抛掉,再扔那些大木头!”
铜锭沉重,价值单个也是不高的,至少没有船上同等重量的其他货物贵,大木头也是一个道理,都不是名贵木材,虽然也是好建材,但同等重量下算不得贵物。
于是大家立刻下船舱抬装铜锭的箱子,宝茹虽然不知他们商量了些什么,但是这时候也明白是要抛掉载重的意思。她并没有多心疼,无论再贵的货物都比不上人命重要。这时候她只暗恨自己不会泅水,不然还有跳船这一条出路——虽然这也不定跑得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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