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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赏梅会后,他是决心要探听玉楼是谁家的女孩子,但是湖州有多少人家,参加赏梅会的女孩子也不是随便人家的,哪里是外人就能随便探听得清楚的。更何况李家才刚回湖州,不比一些人家扎根本地,总之他一个还没从家里分出去的年轻哥儿哪里能打听到玉楼是谁家姐儿。
只不过有缘千里来相会,李诚本来是一筹莫展的,却没想到今早替自家哥哥来查账正好碰上玉楼。她在小花厅那边等宝茹的时候,李诚已经看到她了,只是不敢出来说话——怕唐突了小姐。只敢在内室偷看一两眼。
后来见玉楼真在铺子里买了东西这才十分高兴起来,找来掌柜的说话道:“刘叔,一会儿有个事儿还烦请帮忙!”
掌柜的是‘连路升’的老人了,一直为李家做事,是李老爷子第一等信任之人。这一回‘连路升’回湖州他自然一同跟着来了。他是看着李家这几位少爷长大的,不得不说李家家教很好,几位少爷都是一等一的规矩爷们。就是最没本事的二少爷,人家也是听家里的话,从来不惹祸——好歹也是能守成的样子。
至于三少爷李诚可以说是几位少爷里最活络的一个了,刘叔也最喜欢他。这时候李诚来求他帮忙,只要不是出格的,他自然都会答应。
李诚开头的话都说了,后头真的要说是甚了却有些支吾起来,最后才强忍着难为情道:“待会那边有两位小姐来结账,多给些折扣罢,再有,再有,给捆扎那些东西时——能否让我借以传些东西。”
李诚这般说,刘叔还有什么不知的,心里感叹原来三少爷也到了少年慕少艾的年纪了。又仔细一想,可不是么,三少爷今岁也是十六岁的少年郎了,要不是‘连路升’迁到湖州这一件大事耽搁了,只怕李太太早就做主为他定下一位闺秀了。
刘叔对李诚这‘小小请求’自然满口答应,笑着道:“原来诚少爷也到了知事的年纪了,只是不知是那两位小姐里的哪一个有这个福气,诚少爷又知她是哪家的闺秀?家里东家和太太知不知?”
李诚本来是个一惯大方的,方才扭捏不过是少年人不能自已,这时候多少镇定了些,虽然耳朵根儿还是红通通的,但语气自如道:“就是那个穿粉色衣裳的那个,上回在赏梅会上见过一回,并不知是哪家的小姐,一直打探来着,只是可惜没得音信,不想这一回却遇着了。”
这下刘叔心里有了底,知道自家少爷还是单相思。不过心里也放下心来,只因既然能去赏梅会那就是湖州拿得出手人家的姐儿了,这般人家太太自然不会说什么,乐得合了儿子的心意,不过话又说回来,真要是一文不名的人家又哪里会来‘连路升’买东西。
只是有一点刘叔并不放心,他沉吟了一下与李诚道:“诚少爷可要早早与东家和太太说明,这个年纪的小姐好些都是订亲了的,若是不早早打探清,可是教人为难!”
李诚何尝不担忧这个,只能无奈道:“我本想早早说的,只是我并不知她是谁家的小姐,这如何能与母亲提。”
若是玉楼已经订亲,自然是万事休矣,若是没订亲,那自然也要快快下手了,这姑娘的年纪正是适宜订亲的时候,弄不好明日就能有个未婚夫——到时候李诚还不是只能坐蜡!
刘叔捻了捻了胡子道:“这倒是为难了,也罢,我让伙计跟着两位小姐,看看能不能知道些什么。”
对于刘叔的帮忙李诚自然是千恩万谢,宝茹和玉楼可不知道那个一直跟在她们身边服务的小伙计是有意安排的,还只当是‘连路升’的服务水准很高呢!殊不知那小伙计是带着掌柜的‘指示’的,只怕把两个女孩子的家底都探听出来了。
宝茹这两个不知道的还在傻乐,逛完了银楼就到了午间,腿脚也有些酸痛,于是干脆寻了间茶楼休息。
宝茹看了看这茶楼流水牌笑道:“这茶楼倒是有些意思!别家的茶楼流水牌都是些茶叶名儿,‘龙井’‘观音’‘普洱’‘雀舌’之类,这一家倒是还有许多的菜名,这般还做什么茶楼,索性改了酒楼就是了。”
其实时下茶楼也不只是卖茶了,只卖茶哪里能养活这般大的铺子,大多兼卖些汤羹、冰饮、点心之类。正经饭食也有,但是最多就是面条、汤圆之类,至于顿烂、下饭之类是没得的。
这家却全然不同,流水牌上写着今日特供的菜谱,那些吃食明明都是些正经饭食了。只不过是些清淡的,不至于气味太大,扰了一些喝茶的客人,其余的和酒楼竟没什么差别了——所以宝茹才会这般说。
玉楼却道:“这也是没得法子了,这酒楼是我姑丈家的本钱,现在做茶楼多难啊!大家伙儿的茶楼货源也没甚分别,茶水就是一样了。要说生意就只是看谁家占了好地方谁家有块老牌子,我姑丈家哪里有这些,如今只好靠着多做些小食生意勉强维持了。”
宝茹拿调羹搅了搅先上上来的一碗莲子羹,出主意道:“还看一样,就是谁家能有顶好的说书先生!你只看看那些大茶楼每年去请咱们湖州城里数得着的说书人,那都是抢着订下一年的文书,生怕被别的茶楼挖了墙角,抢先定下来了,可见对生意好坏影响大呢!”
玉楼愁眉苦脸道:“这可不容易!那些有名气的说书先生可紧俏了,大茶楼都抢着要喱!每年年末那些大茶楼就一气儿包圆了,哪里还会剩下汤汤水水给别个。”
宝茹喝完最后一口莲子羹,觉得化了的冰糖都沉到底下去了,只觉得甜得发腻,赶忙倒了一杯茶喝下清了清口,这才道:“也可以请别的艺人啊!譬如前些日子不是有几个闽南的路歧人来咱们湖州讨生活,说是好多人去看呢!我倒觉得那也可以啊。”
宝茹说的闽南艺人的表演,其实与相声有些仿佛,但还是很不同的,但是滑稽逗乐的意思是一般的。就宝茹看来非常适合搬进茶楼里面进行表演,而且这些闽南艺人还没什么名气,若是有茶楼愿意与他们定下表演的文书,他们一定是求之不得的。
玉楼皱着眉头想了想,道:“我倒是没去看那个,听说是在大街上卖艺的,我没遇上过,至于特意去看,我娘哪里会让。只不过那般在街上逗乐的实在难登大雅之堂,进了茶楼合适么?”
宝茹微微一哂道:“什么叫做难登大雅之堂,如今说书的一开始难道就是在茶楼里头说的么!还不是当街卖艺,谁还比谁高贵!况且你姑丈的这家茶楼难道是打算做那些文雅人的生意?自然还是平头百姓最多!大家都只管看热闹逗闷子,谁管你‘高雅’呢?”
玉楼苦着脸想了想,道:“我回头若是遇得上就与姑妈说。”
说来玉楼还是不放在心里,只怕在她心里根本没得如何做生意这念头,所以对于宝茹出主意打理生意的想法也没多重视。而且她心里也觉得长辈们未必会把她们这些小人的想法如何看重——这倒是和宝茹家完全不同了。
这也就是闲话一番,玉楼很快转移了兴趣,开始拆起了之前已经包装好的一些买来的东西。最先看的就是银楼里头卖的一套‘花团锦簇’的珠花——这是这家银楼最近冬日里最走俏的首饰了。
只拿那些次等的玉石珠贝,甚至是做正经首饰剩下的边角料,来制作。穿成珠花,因为设计巧妙,让人常常能忽略材质上的瑕疵。而且银楼主人还把这些凑成十二只一整套,六只半套,十二只是不重样的。
这般,虽然也可以单卖,但是一来成套买的确便宜许多,二是大多数女孩子都有一个心思:既然要买就买全部,不然差上几个总归觉得不自在。就这般可一款珠花卖得真是极好的。
宝茹也买了一整套,说实在的,毕竟是拿次等材料做的,拿在手上经不起细看,但是若是插戴在发间倒是很不显了。联想到这珠花着实便宜的价格,宝茹也只能说是物超所值了。
最后玉楼才拿出‘连路升’那里买来的东西,她本是想看看那些赠送的小玩意。但是不妨那盒子里却多出了意料之外的东西——一张绑在一支干兰花上的花笺,以及一方叠起来的手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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