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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自身价值
“娘,我要那个!”
天王庙对面的姚家百货铺子如同过去的每一日一样撤板,开门,做生意。因为临近天王庙,所以每日都有许多香客信众经过——这些人流对于开店的人来说就是淌着银子的河流。因为人家总会看到这对门的一家铺子的,不说人人都来买些东西,就是十个里头能进来一个就很了不得了。
这一日和往日没什么不同,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妇人带着一个小女孩儿进了店。看得出这妇人是要进天王庙上香的,庙里头的香烛纸札价贵,这妇人就近打算在姚家铺子里买。看得出她是个会过日子的,除了早就想好的香烛纸札,她并没有拿一样别的。
到了柜台结账,怀里一直安安静静的女儿,突然说了一句话——她指的是那些诱人的糖果。那妇人犹豫了一番,但是想到女儿刚刚才大病初愈,她也正是为了这个才来天王庙烧香还愿的。只不过是一些糖块而已,家里也不是负担不起,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满足女儿。
她先看了柜台上的那些小罐子,问了问价格,立刻皱了皱眉头——这个价格可是出乎她的意料了。不过看着着不同一般点心的玻璃罐子,又看了看里面格外可人的糖果,她心里也知道了这可不是那些货郎挑着卖的麦芽糖之类,必定是那些价贵的点心一类了。
那招呼她的伙计也是机灵人,只看她的脸色就知是怎么回事。立刻道:“嘿!太太,您别看,这点心在咱们铺子里卖的可好,每日不到晚间就卖光了!这是时候早呢,才各样齐全,有时遇到一些常来的小姐,多买些,不到午间就不齐全了。就给姐儿买来甜甜嘴儿么!”
看着那妇人有些意动,但却没法下定决心的样子,伙计在旁加了一把火道:“若是您觉得价儿太高,也不必买这一瓶子。这还有散着的,可以称一些回去,或多或少,随您的意——再不行,还能数着粒儿卖呢!不过这可不如称一些划得来。”
被伙计的话说动了心思——她打算每一样买几粒。虽然她也知道这样划不来,但是做主妇的就是这般,这样超出家庭水准的消费往往只愿意尝个鲜罢了,或许平均成本高了一些,但是总成本却降了下来。
最终小伙计找出贴了‘甘味园’的油纸,往里头一样糖果夹了几粒,然后用棉线系好,这才道:“承惠,总共二十五个大钱,您拿好!”
那妇人数出钱来,这才提了纸包带着女儿去上香。中间先打开纸包,拿出一只杏仁酥糖给女儿解馋,然后又把纸包原样包好。她自己是舍不得吃的,只是想着这些糖块大头给生病刚好的女儿,其余的还能让其他的孩子尝尝鲜。
杏仁酥糖的糖块不大不小,对于小孩子来说有点大,加之小姑娘舍不得一下吃完,于是就用手拿着一点一点啃,一点一点从外头的糖壳吃到里头的酥芯,又香又甜,是这个小姑娘吃过的最好吃的糖了——只有过年时候娘亲做的独门枣糕比得上。
那妇人见因为生病一直恹恹的女儿这会儿吃糖开心,手上也是糖,心里倒没有了之前嫌弃这糖块贵的意思了——也是难得么,让小孩子吃些点心罢了。
宝茹当然不知道自己做出来的糖果会给许许多多的小孩子带来多少快乐——在这个物资相对现代匮乏的多的年代,零食远远没有现代那样多样和充足。特别是对于家境普通的孩子而言,到嘴的美味零食更是少之又少。
宝茹也不知道,有朝一日‘甘味园’会成为怎样的存在。‘甘味园’成了许许多多小孩子最甜蜜的梦想,大家就是盼望着过年,家里能买些‘甘味园’的点心,这样甜蜜的滋味足够一个小孩子回味一年。
‘甘味园’经过几十载,最后竟成了每家每户都知道的存在,在江南一带甚至没了它就没法过年过节了——当然这都是后话,要很多很多年以后才能出现这情景。
如今宝茹还是要着眼当下,仔细筹谋着‘甘味园’的第一步,为以后打下基础。首先的第一步就是要商量一下在哪儿开铺子,又在那儿办作坊。
宝茹找出那些日子自己走遍湖州,寻访房宅和铺面时留下的记录——所有的努力都不会是无用功,即使当时没有用上,这会儿也能派上大用场。
郑卓和宝茹一起翻看,就想找出一个各方面都合适的,宝茹抽出一张纸条道:“城南城郊是最便宜的,那儿的地皮也是白菜价儿,将来就近招工也是又便宜又顺当,只是那边太不好打点。除了和别处一样要往各处管事的使钱孝敬外,还有一些各个牌面上的‘豪杰’要打点,啧!”
宝茹不喜欢古代做生意的一点就是这儿了,除了有一些明面上的成本外还有许多‘灰色成本’,而且这些成本还会来自两个完全不同的群体——官僚和流氓。官僚可不是指的那些大官儿,人家哪里晓得你开在湖州一个角落的小铺子,这里指的是扎根本地的一些小吏。
这些小吏官职不大,但所谓‘县官不如现管’么,比起高高在上的官府老爷,他们无比熟悉他们所在的城市的一角一落,任何一样有利可图的买卖都漏不过他们的眼睛。如果商人市民可以凭借官老爷不知民情躲过一些例敬,但是却绝逃不脱这些‘老油子’小吏的盘剥。
至于流氓就不必多说了,他们明面上有好汉、豪杰的称呼,往往依靠武力和一些关系,在城市里‘划区而治’。他们视自己的‘辖区’为囊中之物,任何这以内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耳目。针对自己掌控的地盘,他们自然也会以保护费、孝敬之类的明目进行搜刮。
这个是何处都逃不掉的,但别看黑暗的很,但是这个世道早就总结出了自己的行事规则,按着一定的‘章程’来做,即使看上去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但生意也能顺顺当当地做下来。
宝茹晓得自己可没能力改变这世道,所以她也没在这上头白白生气,但是‘城南’的浑水她是不打算趟的。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城南是湖州穷苦人聚居的地方,本来就鱼龙混杂。再有,因着那儿穷苦,就是巡查的官爷也少巡视,这加剧了那儿的无法无天。
虽然宝茹家在城南秀水街有一份产业,但是秀水街依靠城南的一些作坊,是城南说得上繁华的地方,所以还能说是王法之地。但是真到了城南城郊,那就一切都说不准了,更穷更黑暗,那里的居民按着那里的规则生活倒是没什么,但是姚家要是做那儿的外来户就会有数不尽的麻烦。
每当想到湖州还有那样的地方,宝茹就像被针扎了一下一样——倒不是她圣母心,想着天下大同之类的美梦。只是那种地方的存在就是在无时无刻地提醒她,哪怕她生活安稳富足,周边所见也都是一些殷实人家,就算穷苦也不至于吃不起饭。但是这个世界终归还是古代,再富足的城市也会有阳光照不到的黑暗。
郑卓也点头,他比宝茹这个闺阁小姐更晓得外头的行情,当初他们在姚家铺子做伙计时就见过姚家要给各处例钱,但是在城北这个治安很好的地方,这一切都是光明正大,不会再有其他勒索,而且收了钱的人是真的管用,往往会维护商家的利益。
但是那些法外之地是个什么情况,那就实在难以预料了,郑卓从他的经验来说也觉得没必要为了节省一点作坊的地皮钱和一些工钱,给宝茹招来说不清的麻烦。毕竟他们不是白手起家,实在缺钱的很,对于宝茹而言,更重要的是稳定。
宝茹挑选了半晌,勾定几处,道:“先不说作坊的事儿,还是铺面比较要紧,铺面定下来了后头自然带着小作坊,这就是一个开头,然后大作坊再筹谋都不迟。”
郑卓也觉得宝茹说的有理,和宝茹带着他们选定的几处铺面就去问姚员外其中门道,姚员外看了看两个小的的种种选择,心里有些得意,郑卓也就罢了,之前就在铺子里做伙计,后来又出门跑商,眼光眼界自然也是有的。
但是宝茹能考虑的面面俱到就让人吃惊了,这又和有做生意的天赋不同,这些缜密的考虑应该是经验累积起来才能有的,宝茹如今的表现倒像是世间真有‘生而知之’者一般。不过宝茹可不知自己让姚员外这般觉得,实在是选择门面之类的事情应该有哪些注意,换一个现代人来谁都能说个一二三来罢了。
就是没有亲身经历,也总是有些道听途说的资讯的。在现代许许多多随处可见的知识,对于古人来说都是行业内部口口相传的秘密,外行人要入行,没个师傅往往都是要从头积累,把所有的跟头再摔一遍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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