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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儿子婚后的生活是和睦和甜蜜的。小雯很懂事,对商珏也很孝顺,能干的家务活她都抢着干,让商珏多休息。商珏整天笑容满面,过去的愁容不见了,人也变得年轻了许多。小雯还是在酒店工作,只是晚上不住在那了,由商珏的儿子天天接回家住。日子过得平静而舒坦,一年后,小雯给商家生了一个儿子。商珏感到满足了,她真没想到会见到自己的孙子。她以为,就自己的身体状况,在她死前一定不会等到儿子成家并有孩子。听一些老人说,有的人本来身体不好,整天的用药来维持,可却能活到老;而有的人,看似身体挺好,可要是病来了,一下子就能要他的命,这话放到商珏的身上还真有道理。商珏的愿望都实现了,她不但把儿子从岐途上拉了回来,还能让他自食其力,做对社会有用的人,她再也不用为儿子操心了。自从儿子有了孩子以后,对她更孝顺了。他真的感到母亲养育他的不容易,真是应了那句话,不养儿不知父母恩。
看到自己的孙子第一眼时,商珏高兴的哭了。“我有孙子了。他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长大肯定是个出众的孩子。”她儿子说,“妈,你以后就等着享福吧,一切都会好的。”商珏这才真正的感到了幸福,这种不是吃好的,穿好的,而是从心底里感到的一种喜悦。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还能看到一下代。她总怕自己身体不好,还没把儿子安排好就离去了,那儿子由谁来管。许家?不可能。现在她放心了,看来上帝对她还是不薄的,一生虽然前面辛苦,但后半生有这样的日子,她就知足了。
有一天,那孩子无意中在电视上看到纪念唐山大地震周年时,他才想起来,他也是这场浩劫中的一名幸存者。据报导,在这场大地震中死亡24万多人,而他却毫发无损的回来了,这不得不让人感到震惊。可当时他还小,不知道他有多么幸运。
对于那场地震,由于当时他太小,几乎没什么印象。只是依稀的记得,那天晚上睡觉后,突然间感觉一切都在晃动。外婆说:“地震了。”然后抱着他躲到一个大桌子底下,不一会,房子就倒塌了。外婆的腿被砸伤了,她忍不住叫了起来。他被吓哭了,外婆不顾自己的疼痛,赶快哄他,可他还是害怕的直哭。
后来他们被救援的给救出来,前一天还好好的房子和大楼都被夷为平地。外婆的妹妹家也找不着了。只见人们在呼喊、在挖掘,寻找在地震中还生存的幸存者。然后,他和外婆就被送到了医疗队,在那外婆治好了腿伤。
他还记得,刚开始外婆带他去唐山的事。第一次出远门他很兴奋,看什么都觉得新鲜,问外婆这,问外婆那,让他知道了村子外的世界。到了唐山后,外婆的妹妹一家到车站来接的他们,然后把他们请到家(楼房),说了一会儿话,然后让他们上桌吃饭。有好多的菜,让他第一次吃了这么丰盛的席。外婆光给他挟菜了,自己几乎没吃什么。吃完饭后,他们被送到一个平房去住宿。然后的几天中,外婆和她妹妹就带着他去商场买东西(吃的、穿的),还到各处去看看。直到快回来的第三天,发生了大地震,才让那次去唐山的探亲结束。
回来后,他也曾好长时间心神不宁,那种晃动,那些坍塌的房子,一直让他感到害怕。他不敢对别人说,只好自己一个人躲到没人的地方,在那让自己感到安全。这样有一个多月,才让他从那种感觉中走出来。毕竟是个孩子,一件事过一段时间就淡忘了。
听说他从地震中逃脱,人们又都到他外婆家去看他,好像他是个新闻人物。大家都说,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后他就不会再过苦日子了。可他并没看到家里有什么变化,外婆还是一样的操劳,母亲还是常年在外工作,而且节衣缩食的把钱尽量的拿回家,让自己过着缺衣少吃的日子。自己还是不敢出门,一出去就有人骂自己是私生子,野种。
这些年,他被自己的身世给弄得什么都顾不上了,他要去与世人抗衡,他要为自己的身世申辩,所以,地震的事早就被他望到脑后去了。
在这次电视中,他才知道有关那次大地震的事,除了大批的人死亡外,还有不少的幸存者。那些幸存者大多数都失去了亲人、失去了家园,可他却什么都没有失去。外婆还在,母亲还在,家也还在。这是上天对自己多大的眷顾!
在电视中他看到,经过唐山大地震幸存的孩子,有不少落下了残疾。有失去了腿的,打破了想要当一名舞蹈家的梦想;有失去了胳膊的,打破了想当一名飞行员的梦想;而他却毫发无损,但却成了阶下囚。这真是一种讽刺!如果他要是早知道这些,他会珍惜自己的生命,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那些人虽然身残,但却顽强的活着,让他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惭愧。
后来他想,如果不是外婆的妹妹家楼房住不下,他和外婆被安排到平房;如果没有外婆用身体护着他,那就会是另一种结果。他不是被砸死,就会是被砸伤,不可能安然无恙。他又想,如果在那次地震中丧生,他也不至于受到这么多的伤害。看来命运一直在捉弄他,让他成为地震中的幸存者,又让他成为命运的弃儿。他都不知道这么多年来所走的路是否是正确,这么多年的挣扎是否值得。
想想从出生到现在,他过的日子,他都感到寒心。他想,如果自己在地震中丧生,那就没有后来那些烦恼了,也就不会有牢狱之灾。但他又想,如果那样,外婆得多伤心,是她含辛如苦把自己养大;母亲得多伤心,她顶住外界的压力,硬是把自己生下来,那她们的后半生该怎么过。看来自己的这个想法有点太自私,只考虑到了自己,却没有考虑到了她们。但是自己的这半生过得确实太累、太辛苦,想想都让人心里发颤。
本来他的这段经历早已被他在心里给封存了,他那么小就经历了一场这么大的地震,经历了毁灭性的灾难,让他一时无法接受。他还太小,无法与人沟通,以此来述说他的感受。而且那时人们对他的平安归来又很好奇,村里一些人都跑到外婆家去看他,让他害怕,总是躲在外婆的身后,让外婆来保护他。幸亏那时的媒介还不那么发达,否则,肯定会有好事的记者把他的事在媒体暴光,让大家都知道他这个唐山大地震中的幸存者,而且还是个没有父亲的私生子。
试想,那时许家也许会迫于舆论的压力来认他,他就有父亲了,就不至于受人欺负了。想到这,他笑了。但是这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一切都没有发生。如果他被媒体暴光后,许家没有认他,那家里还怎么渡过那段时光。为了他,家里人已经受到了很多的侮辱与伤害,那样的话,他家就不能在那住了,就象许家(孩子曾听说,因为母亲去许家讨说法,想让许家认自己,可被许家给撵出来了。而许家也因为母亲一再的去闹,结果没法在那住下去,只好搬走了。唉!这到底该怨谁?最后弄得二家都受伤)。想到这,他又开始恨许家了,恨那个负心的人。自从他成了家,有了自己的儿子,他才知道家庭和儿子对他有多么重要。刚开始他和小雯结婚时,他曾听到邻居对他的怀疑,怕他像他父亲那样,会抛弃家庭、抛弃孩子,可他却为了她们一直都在尽力。为了能给她们幸福,他甚至都没有为自己活着。
小雯是个好女孩,她不像那些女孩那样物质,会埋怨他家的条件不好,埋怨他不能挣大钱,来满足她对物质的需求。她自从结婚后,一直在和自己共同奋斗,为这个家营造幸福的氛围。小雯比较懂事,又能操持家务,让这个家一直充满着和谐和温馨。母亲对她也很满意,每天都乐呵呵的,这是他从小到大没见到过的。母亲总说:“能和你过上这样的日子,看到你成家立业,这是我死前最盼望的。虽然不一定能让你去认父亲,但能把你抚养成人,走上正路,我已经完成了使命。你知道,我身体不好,不知哪天就找你外婆去了。你现在也是个
父亲了,我希望你要尽父亲的责任、尽丈夫的责任。不要让我失望、让小雯失望、让关心你的所有人失望。”儿子知道母亲一直放心不下自己,怕自己再次堕落,重新走上歧途。但他知道,自己再也不会走回头路了。他为那段经历感到后悔,感到没脸见人。但生活又是宽容的,人们不但接受了改过自新的他,还给他一个好妻子和乖儿子。说来基因真的很神奇,虽然他一直没有正面的见到他的父亲,只是远远的偷看了他一次,但不论他自己和儿子都很像那个人。大家都说:“一看你们就是父子。”听了这话他想,如果有一天,在路上见到与自己相像的人,那会是他父亲吗?他敢贸然的上前相认吗?他摇头,“no!”
小时候上学后,见到时有家长到学校接同学,而且不管那家长是高大威猛的,还是单薄弱小的,都让孩子感到骄傲,因为那个人让孩子有安全感,他给了那孩子一个温暖的家。看到这些,他也希望有一天,那个人也能出现在学校的门前,冲他微笑,用大手抚摸他,用结实的双臂把他紧紧的抱住,让他感到他宽阔的胸怀,感受他温暖的怀抱。可是这样的事情却从没有发生,而他却因为那个人给带来的耻辱,要与命运抗衡,与世人纷争,最后把自己弄得身心都受伤。他更恨那个人了。
小时候学校组织他们去看电影,美国片《流浪者》,片中的拉滋的命运与自己一样,有身份的父亲抛弃了母亲和儿子,找了一个富家女,当上了体面的法官。可他儿子却生活在贫民窟,让人侮辱、让人谩骂,最后成为小偷。他的父亲不但不反醒自己,却对他极尽伤害。现在想想那就是现实版的自己。没想到,世上还有与自己同命运的人。原本以为那是为了创作而写,没想到,却是自己生活的真实写照。不知那个人看了那部电影,会是什么感受?是可怜那孩子,痛恨那法官,还是会对号到自己身上,让自己无颜面对世人。负心的人,早晚会让你得到报应!
从看到那则纪念唐山大地震的电视后,商珏的儿子打开了心中对那段经历的封存,他要把这段经历说给别人听,让大家都知道他心中的感受。于是,在一个周日,他郑重的和妻子讲述了那段经历。小雯听到后,感到很震惊,“我怎么没听介绍人提起你的这段经历?”“我从来都没和别人说过。而且我是到唐山去串门的,地震后,我就回来了。人们只是当时议论了几天,过后就淡忘了。我也把那段经历在心里封存了起来。今天我从电视上看到唐山地震的纪念日,才想起来那段可怕的经历。我想,我应该告诉你,让你全面的了解我。”“你经历了那么大的地震,你是怎么挺过来的?”“我那时还小,才6岁,只是受到了惊吓。那几天总哭,后来和外婆在一起,她一直哄我,我才不哭了。但周围的气氛让人恐怖,我和外婆住在医疗队的帐篷里,外婆怕我被吓坏了,不让我出去。我们每天都能听到外面挖掘机在废墟中挖掘的声音。还时常的听到外面呼唤和哭喊的声音,那一定是有人从废墟中被挖出来。呼唤,表示被挖出来的人还活着;哭喊,就代表着被挖再来的人已经遇难了。幸亏那些志愿者常来陪我玩,才让我渡过那些即难忘又可怕的日子。”小雯听到这些,真的很同情她的丈夫。他这半生经历的事情太多了,让人都承受不了。不怪他以前那么判逆,那么让自己受伤,这要是一般人,早就被这一此给压垮了。可他虽然经历了这些,但却从此变得更坚强、更自信。
听说唐山现在建的特别好,他很想再去那看看,并且到那面地震墙前去祭奠那些与自己经历同样的事情,但却失去生命的人,让他们都能安息于地下。他也要带着外婆的慰藉去看望那些丧生的人,因为外婆由于生活的磨难,过早的离开了人世,离开了他,不能再和他重新踏上新唐山的大地。想起这些,他就想哭,想起外婆从他出生到现在为他做的一切,让他想对她给予回报,可是外婆不在了,他再也实现不了这个心愿了。
他对小雯说:“我想再去一次唐山,到那面地震墙去看看。以前我在地震中逃脱,可没有珍惜生命;这次我要在那重生,要让我的后半生过得有意义。”然后他看向小雯和孩子。“我要给你和孩子一个完整的家,不会让我的悲剧在孩子身上重演。”小雯说:“我和孩子会陪你一起去,做你重生的见证。”
看到儿子打开了心菲,不再纠结过去,商珏才真正的感到解脱。虽然她以前曾一直想让孩子认祖归宗,但从这些年来的经历,她想,这已经不再是问题了,那就是,她和孩子不可能再与许家有任何的关系了。以前她曾几次去找他,但碰到的都是许之谦那冷漠的表情、犀利的话语。最让她受不了的还有许之谦母亲的嘲笑的笑声,那让她听了不寒而栗。而且她也不想让儿子刚平静的心里再起涟漪。她不知道,盼盼早已见过那个人,所以他的反应才那么大,以至于让自己进了少管所、进了监狱。她想只要在她去逝前告诉儿子他的生父是谁就行。她想让儿子随着年龄的增长,承受能力增强一些,所以,她一直拖、一直拖。就在一切都很平静,幸福在向商珏家招手时,许之谦不合适宜的站到了她家的门前,把好不容易平静的一切又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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