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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云昌看着她,只是沉默。
俞莺巧看他双目泛红、神色悲恸,心情也随之一沉,隐隐不安起来。她略微思忖,还是强打笑意,道:“符大哥你受了伤,还是赶快回山庄为好。”她顿了顿,又问,“公子没有同你们一起么?莫不是先回去了?我这一路来倒没遇上……”
符云昌听了这话,动了动嘴唇,几番欲言又止。他避开俞莺巧的眼神,看了看不远处的俞济远,又看了看佟昂。
他的举动,让俞莺巧愈发不安。她隐隐意识到了什么,却强制着自己不去细想。
终于符云昌开了口,他的声音沙哑,满是疲惫和哀凉,道:“我……我找不到他……”他说完这一句,费了些勇气,才重新看着俞莺巧,“昨夜,我同姓肖的一起上了炮船,那狗官被逼急了,竟放火炸船……姓肖的救了我,之后,就……就不见了……”
俞莺巧的心里多少有些准备,听到这番话,倒也没有惊骇。她心上沉重,却依旧笑了笑,开口劝符云昌道:“符大哥别太担心了,公子武艺高强,想必无事。一时找不着,继续找就是了。”
符云昌低了头,压着声音道:“我已经……找了一夜……”
俞莺巧的笑容慢慢僵住了,她抬眸,就见符云昌身后的虎蛟帮弟子也都满面阴沉。她的思绪一时滞涩,茫茫然地望向了湖面。这一望,她的心头陡然凉彻……
晨光之下,湖面上一片狼藉。炮船的残骸之中,尸体漂浮。爆炸之威,撕裂四肢、剥落肌骨,尸首甚少完整,触目惊心。这般画面,让空气中刺鼻的火药味和浓重的血腥气陡然加重,紧紧纠缠着五脏六腑。
俞莺巧抬手捂上嘴,不让自己做出干呕之态,但不可自抑的颤抖,还是将她的内心展露无遗。
俞济远见状,忙走过来,按上她的肩膀,唤她道:“巧儿。”
俞莺巧慢慢放下了手,抬起了头来。她冲俞济远点了点头,道:“爹爹不必担心,女儿没事。”她的脸色已然惨白,却努力扯出了一抹笑意,“您先带大家回庄吧。我去找肖公子。”
“妹子……”符云昌忙抢过话去,道,“人我会继续找,你……你回去休息吧。”
俞莺巧摇了摇头,“符大哥忙了一夜,又有伤在身,别太操劳了。我先四下看看,等符大哥休息完了,还要麻烦你跟我一起找。”
符云昌还想说话,却见远远跑来几个弄珏山庄的仆从,还没近前,就大声嚷嚷着,说是有人被困在湖中。俞莺巧听了,不作二想,答应了一声,就前去帮忙。符云昌见状,心想拦她,正待举动之时,却被俞济远拦下。
符云昌眼见俞莺巧跑远,心里一急,语气里带了几分恼怒,斥道:“你拦我做什么?!”
俞济远皱了皱眉头,道:“你是羊角寨的符寨主吧,我倒是想问问,你拦我女儿又是做什么?”
符云昌听了这话,心神一动,这才认出了眼前之人。他带了几分怯意,道:“俞总镖头?”
俞济远点了点头,眼见符云昌一脸疲惫,他放柔了表情,笑道:“小女做事,仁义为先。她既说要找,就让她去吧。等人手空下来,我会让局里的镖师去帮忙。符寨主还是先休息吧。”
符云昌有些犹豫,却也隐约明白了身边么,终是妥协。
……
俞莺巧随着那几个弄珏山庄的仆从走了一段路,果见湖里的残骸中困着几个人。看衣装,正是赵志博的手下,因昨夜爆炸之故,或多或少受了伤,也无力游水。众人都犹豫着要不要救,俞莺巧却当机立断,寻了长绳来,设法将那些人拉上了岸来,又嘱咐众人小心将这几人送回弄珏山庄,交给王爷处置。而后,她便独自沿着湖岸慢慢搜寻了起来。
风向、水流、船只排布……种种细节交汇在脑海之中。她努力地思考,试图从中寻出一点点可能的线索。
她的心神,片刻迷茫,仿若在刹那间,又回到了昨夜炮船被毁的那一刻。轰响于耳畔回荡、烟尘涌入肺腑、火光灼痛眼眸,想她离得如此之远,尚能感受到爆炸的威力,那身在船上之人,遭受的又是何等的劫难。她在压镖途中,也曾见过镖师们炸石开路。那小小一摞火药,就有裂山开石之能,何况是……
她的思绪一瞬凝滞,连同脚步都一并停了下来。她抬头,慢慢扫过周围景致。方才真正认清,这满目疮痍。
她忽然一下子慌了起来,方才的冷静陡然瓦解。她迈步而行,没走几步,就仓皇地跑了起来。她毫无头绪,只是跑着,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找到他,越快越好!
本已熟悉的云蔚渚,此刻变得陌生无比。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终于,颓然和无力让她缓下了步子。她在一处浅水中停下,望着苍茫一片的湖水,用尽力气喊了一声:“公子——”这一声,带着凄楚的颤音。她听着声音散去,不由自主地苦笑,重又喊了一声:“肖让……”
这一次,她无力的嗓音瞬间被风声盖过。那轻浮晨风,吹散一湖的青烟水雾,掠动满岛的焦叶枯枝,撩起将灭未灭的星火,勾出蛰伏的血腥气来……她低头闭目,踉跄地退了几步,仿佛单薄得能被这风吹走一般。
这时,身后的林中突然传来了动静。她猛地转过身去,心上半是警惕半是期待。她从水中走出几步,取了钢鞭在手,颤着声音问一句:“谁?”
一声过后,动静顿止,周遭依旧只有沙沙风声。俞莺巧静待了片刻,也疑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她谨慎地举步,慢慢往林中去,无论怎样,到底是查探一下方能放心。她没走多远,脚下突然一沉。她一惊,脑海中瞬间浮出两个字来:陷阱!
肖让之事乱了她的神思,她竟忘了这云蔚渚上遍布陷阱机关,尤其是近水一带。昨夜一袭,赵志博之人只选了一处上岸,周遭还有许多未破的陷阱,须当小心才是!但如今,想到这些已无大用。一排竹箭疾射而来,直取她面门,她连退几步,站稳身子,扬鞭一挥。机关竹箭不过六七支一排,一鞭落下,倒也尽数击落。正当她松了口气时,却听机关连响,两排竹箭左右袭来。她自认并未再触动机关,也不记得符云昌安过联动的机簧,顿觉不祥。但情势不容她多想,她左右舞鞭,移步闪避,勉强躲过这一轮攻击。但她刚刚站定,却觉脚下一动,一张大网破土而出,从下而上将她网起,吊到了半空。
这时,林木的阴影处传来一声冷笑。一人缓缓踱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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