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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的秋凉尚未吹至岭南,但章家却已备好过冬的寒衣,准备启程向北了。
此番,章惇调动返杭州,领家眷一起北上。而章素儿则会在家中下人的陪同下,返回汴梁,筹备与文煌真之婚事。
不过,章素儿还是会同家人一道往余杭,并在那停留一段时日,才会再度启程。原因在于章素儿需要等在湖州任官的长兄章择前来余杭会合,再一起乘坐舟船自运河北上。届时,时间可能已会进入十一月了。
章素儿的婚事,将在长兄章择的代为主持下完成。而恰好章择今年年末于湖州的任期已到,需要回京述职,并等待新的任命。他此番很有可能会被留京任官,这是吏部考功司透出来的消息。
舟车劳顿,对于这几年的章素儿来说,似乎已然是习以为常。但以往路途上的平淡心境,如今却被焦虑与惆怅所取代。
她至今还未想好该如何处理与文家的亲事,而她与曹希蕴之间,也始终未能达成一致。
曹希蕴当然不希望她嫁人,但她也不想给章素儿压力。用她的说法是,若非到最后一步,否则她不会强逼章素儿做出选择。但最后一步,也就是到了拜天地的这个节骨眼上,曹希蕴就已然是退无可退,必须要出手了。
若真到了那一步,章素儿仍然不能化解这场婚事,则势必要与章家决裂。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该如何是好?章素儿暂时还无头绪,但她有一个模糊的想法,她想让男方主动悔婚,如此保全自己与章家的亲情。
且最好这一回一了百了,她借此机会彻底对外宣称封心束冠,出家为道,再不理红尘俗世。如此,让家人彻底接受她出家,也好过强硬出走对他们所造成的伤害。
虽然已经注定不孝,她还是想试图让不孝所造成的伤害最小化。
可是她是多么对不起她的爱人呐,眼下她坐着车马,而曹希蕴远远地缀在后方。一路上恰好遇上冷风冷雨,她头顶尚有一片遮雨的顶棚,而曹希蕴只有她的斗笠与蓑衣。
若不是章素儿坚持要让她买一头驴子代步,她甚至得靠双腿跟在后面。
她走一走、骑一骑,远远伴着章家车马队伍从岭南向北,逐渐来到江南地。曹希蕴很谨慎,尽量不出现在章家人的视线范围之中。路途中,她们没有机会见面说话,只能依靠着彼此的思念,幻想着对方此时的处境。
尽管章素儿的母亲张氏已然知晓了她与曹希蕴秘密接触之事,但张氏尚且不知道她二人之间超越一般友情的感情,至少章素儿认为母亲尚未认识到那一层。
因而她谨小慎微地守着这一层窗户纸而不敢捅破,这让她越发感到自己的自私与怯懦,她痛恨自己的欺骗,也痛恨自己的无能。
但现如今,只有忍耐,希望待回到汴梁,她可以促使那位文公子主动悔婚。
如今的她就好像被绑上了绞刑架,那根拴在脖颈之上的绳索在不断地收紧,距离她做出最后,也是人生最重要的抉择的日子,也已然愈来愈近了。
至于那位长兄章择……章素儿对他几乎没有任何印象,自她失忆之后,就再未见过这位兄长,若不是家人提起,她甚至都意识不到还有兄长的存在。
但也许是因为面临最后的抉择的日子越来越近,章素儿的精神压力也越来越重,当她想起那位长兄时,忽而从心底升起一股难以形容的畏惧与厌恶之情,一些模模糊糊的记忆景象在脑海中闪回,她抓不住,但那些记忆所伴生的负面情绪却切实影响到了她。
近期她的记忆恢复似乎有所进展,失去的记忆会以梦境和一些零碎的闪回片段在脑海中重现,但她仍然谈不上恢复了记忆,一切都处在混沌之中。
她不知道这些负面情绪是否是与那位长兄有关,若是有关,这是否意味着在她未失忆之前,与那位长兄的关系并不好?可家人们似乎都不这么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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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自小与大郎亲厚,大郎娶亲时,七娘还哭了鼻子——这是一家人的共识。
明日就要抵达余杭了,她好想再见一面曹希蕴,听一听她温和平静的声音,感受一下她柔软的怀抱,只有这样才能让她获得短暂的平静。但她知道自己必须振作起来,不可再软弱下去了,她的未来人生,必须靠她自己来争取。
素儿,坚强点!夜里躺在客栈的床榻上,她反复念叨着这句话,终于进入了梦乡。
蔡香亭被害一案后约莫一旬时日,案件调查虽然尚未有较大进展,但人们已然意识到,本案的几乎所有关键证人均被皇城司所控制,而此案也逐渐从民间刑事案件,转性为关系国朝安危的谍探案件。
因而此案的调查责任从开封府、三法司正式转到皇城司手里,由韩嘉彦全权负责调查此案。那些想要趁机浑水摸鱼的小人,比如御史中丞郑雍,也不得不缩回手去,暂行观望。
此前数日,案情屡次发生反转,供出绿沅为嫌疑人的证人尹香香忽而逃遁出开封府,后又被皇城司逮捕,而她又转而控告起白矾楼走私军火之罪状。而协助尹香香逃遁的那个开封府军巡马三,以及两名女真谍探,也将此案彻底复杂化了。
如今,白矾楼的老板张定远已被皇城司控制,他的一众生意全部停摆,接受调查。所有人都在等待调查结果。
尽管这三个家伙的嘴很牢,暂时还撬不开,但总算是转移了所有人的焦点,也使得人们开始怀疑此案的背后阴谋,不再认为此案会与长公主府有关。
蔡香亭从一个被害者,忽而转变成了一个窃国罪人,这件事使得朝野上下物议沸腾,而蔡家人更是难以接受,蔡卞之妻王氏屡次上书抗议鸣冤。
蔡家在朝中经营许久,亦有一部分朝臣站在了蔡家身后,给与支持,凝成了一股不小的势力,对皇城司韩嘉彦以及背后的官家形成了一定压力。
太皇太后近来在朝政之事中隐身了,官家反倒被推到了台前,开始掌控此案的调查。他表现得很强硬,全力支持韩嘉彦调查此案。也并不避讳他人对他包庇姐姐、姐夫的猜疑,两次下达谕文,阐明他对此案的态度:
用贤不避亲,他认为他的姐夫韩嘉彦最有能力办好此案,且告诉世人韩嘉彦探查间谍案已有一段时日,她是最了解案情的人,而也正因如此,某些利益相关者想要下套谋害嫁祸于她。当此时,最该给以信任,不使查案者蒙受不白之冤。
韩嘉彦也并没有让他失望,当时间进入十一月,在韩嘉彦的不懈努力之下,那马三和那两名女真人终于扛不住,招供了。他们供出了白矾楼已然进行的走私生意,并供出了白矾楼所勾结的朝中利益链条。
这其中,御龙弓箭直的一位姓白的都虞侯浮出水面,此人便是蔡香亭在御龙弓箭直中找到的联络人。他隐藏还颇深,瞧着似乎与蔡香亭素无往来,也并不执掌军械战备,但却暗中促成了军械的私造流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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